他們圈子裡這幾家都算世交,誰講話會這麼不留情麵?
可他向周琨鈺望去的時候,周琨鈺笑得永遠都那麼端雅優容,與平時無異。
他哈哈兩聲:“琨鈺你就是喜歡開玩笑。說話嘛,就,逗逗她,結果後來她那朋友還報了警,說要告我。明明我傷了,她還報警……”
周琨鈺拎著包站起來:“我先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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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琨鈺請警察把她帶到另一間辦公室。
路過開著一半的窗時,她嘴角挑出了一絲輕笑。
還是先前那般,指節微曲,在門上輕輕一叩。
坐在沙發上的年輕女人抬起頭來。
很清雋的一張臉,五官淡,所以顯得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特彆突出。她雙手交握在腿上,坐姿很安靜,臉上的表情也和每次見時一樣,漠然到令人有些好奇的程度。
看到周琨鈺,微微露出些訝異,很快又鎮靜下來,雙眸回複那種毫無波瀾。
很會裝,周琨鈺翹著嘴角想。
在起先聽到一個特狠的女人時,她腦子裡一瞬浮現的,便是這雙黑白分明的眼。
人人都當這雙眼淡漠,或許隻有她,會覺得這雙眼的底色是憤怒。
淡漠是泥沙上的河,一層層一重重,把真實的底色掩起來。
周琨鈺固然沒在那個時候就覺得出事的是辛喬,她過來,隻是因為兩個他們這階層的男人一聚首,麵對今天這局麵,能有什麼好事。
想不到,坐在這辦公室裡的真是辛喬。
有緣,她饒有興致的忖著。
走過去坐到沙發上,放下包。
等了良久,聽辛喬問:“你是他朋友?”
“熟人。”她揚揚唇角,糾正了下這話。
辛喬平靜的點點頭:“那你應該聽說了,他嘴裡不乾淨,我們要告他。”
周琨鈺那邊半晌沒說話。
辛喬瞟過去的時候,才發現她彎著眼眸笑望著自己:“挺厲害。”
那本該是個柔和的表情,如果不算她上挑的眼尾的話。更彆提辦公室靜謐得很,一隻蚊子歇在白牆上充當靜默的墨點,她柔潤雙唇間,那句話像是嗬出來的氣音。
吸得大約是人心尖上的血。
她偏過來頭來仔細打量辛喬:“你一點沒被他打到,對吧?”
辛喬是沒被打,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健身房功夫,哪能跟她這種天天拚命流汗的訓練相較。她沒動手,隻是憑著巧勁一直製服著盛宣,不過到底男女力量懸殊,混亂推搡間盛宣把自己撞得烏青了一塊,她馬尾亂了些,也沒重新綁,就那樣鬆散在腦後,額上那時出了汗,一點碎發黏在雪色的肌膚上。
周琨鈺就那麼盈著笑,望著她。
辛喬被她瞧得有點不自在,往邊上側了側臉。
這什麼眼神?這什麼語氣?周琨鈺她到底站哪邊的?
辛喬清了清嗓子:“總之,我們要告他。”盛宣自知理虧,反而扮出受害者的模樣,跟她們耗著。
“和解不行麼?他賠錢。”
辛喬好似想要嘲諷的勾一勾唇,但她忍住了,所以麵上的神情還是素來的漠然。
她方才有過一瞬間天真的幻想。
周琨鈺是個好醫生。
也許周琨鈺跟那階
層的其他人不一樣。
也許周琨鈺不是來當盛宣說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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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心理的落差,讓辛喬問出了那句平時深埋心底的話:“有錢就能買到一切麼?”
周琨鈺笑了。
那樣的笑容好似在笑她的天真,又似在欣賞她平靜表麵下強壓的某種憤怒。
周琨鈺那雙透亮的眼,總好似能看穿一切。
偏著頭反問她:“有錢不能買到一切麼?”
“你是醫生,你不是最清楚麼?”辛喬擱在腿上的手蜷了下,又鬆開:“買不到命。”
周琨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唔。”
她的態度讓人摸不著頭腦,辛喬問:“你要不要先聽聽他說了什麼?他說……”
周琨鈺柔聲打斷:“不需要。”
辛喬深吸一口氣,指尖用力摳了下自己的牛仔褲。
她發現周琨鈺,真的很擅長激怒她。
她屏著那口氣,讓自己的語調儘量保持平穩:“你知道對方叫什麼名字麼?”
“嗯?”
“今晚被騷擾的人,你知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還是你們根本不在意,隻把她當麵目模糊的某一類人,因為在酒吧駐唱,就活該被騷擾。”
“白雯雯。”
辛喬氣息一頓。
“我知道她叫白雯雯。”周琨鈺柔緩的說:“我也知道你叫辛喬。君子憐無改,詩人賦有喬。好名字。”
她用那把清潤的嗓音又念一遍:“辛,喬。”
辛喬心頭一跳。
耳旁忽然回響起辛木那句:“我好喜歡聽她叫我的名字。”
辛喬想明白周琨鈺帶給她的那種感覺像什麼了。
像下蠱。
古人說,一個人的名字就是一道蠱術,被懂法力的人喚了,你若一應,就會被攫取靈魂。
此時周琨鈺喚她的名字,不知怎的,就帶給人這種感覺。
她緊抿著唇線不說話,反倒是周琨鈺笑了,纖長的睫扇了扇,辛喬發現她露出那種神情時,會喜歡偏著一點頭看人。
她問辛喬:“那你覺得我的名字怎麼樣?”
她用那把潤到像在人心尖上聚一汪水的嗓音說:“那你要不要,也叫一叫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