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樣挑著眼尾近乎媚惑的笑容,周琨鈺的指腹貼著辛喬的脈搏摩了下,才放開。
辛喬跨後一大步與她拉開距離,她站在原處,笑著,很輕的咬了下自己的舌尖。
然後揚聲答:“阿姐,我們在這裡。”
辛喬背上的汗反而沁得更密了。
因為周琨鈺答她家人話的時候,甚至沒動手理一理自己的襯衫,就那樣掛著,露著柔膩鎖骨和黑色蕾絲。
她還是方才餐桌邊那個端莊到一絲錯處都沒有的人麼?
她的目光裡甚至有那麼一絲狡黠。
代瑉萱見周琨鈺沒有開門的意思,在門外說:“爺爺泡了茶,請辛小姐去嘗一嘗。”
兩家過從甚密,代
瑉萱對周承軒的稱呼也省略姓氏,跟著周家晚輩一起稱“爺爺”。
周琨鈺應一句:“來了。”
直到這時,她才拉好自己的襯衫領,低頭,重新係上了扣子。
辛喬站在跟周琨鈺隔著段距離的地方,麵色很淡,呼吸也很穩,隻有她自己知道,一脊背的汗始終沒褪下,總覺得這臥室的氣溫比外麵平白高幾度。
周琨鈺向上抬了抬兩隻手臂,把一頭長發往肩後一撥,又恢複那端莊無暇的模樣:“爺爺的茶是好茶,辛小姐,去嘗一嘗吧?”
辛喬隻是在想:如果方才沒有人忽然來敲門的話。
這件事,會怎麼發展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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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琨鈺拉開臥室門,從容的踏出去。
辛喬跟在她身後,夜更濃了些,但眼前所見的廊腰縵回,竹樹清幽,都與先前沒改換。
兩人隔著段距離,很難想象剛才一間密閉的臥室裡,溫度好似倏然升高般熏著體香溢散,兩人貼在一起,幾乎要吻下去。
走到客廳,辛喬瞥一眼周琨鈺,周琨鈺落座後很端雅的喚一聲:“爺爺。”長發挽在耳後露出一點耳尖,沒發紅,冷白得似玉。
周承軒招呼辛喬:“辛小姐,一點粗茶,不嫌棄的話嘗嘗看。”
周濟堯接話:“這還算粗茶麼?一兩的價錢……”
周承軒沉沉的“誒”一聲,尾音揚著,製止了他。
“辛小姐,嘗嘗。”
辛喬端起那紫砂的小盞抿一口。
苦,澀,也許回甜麼?她喝不懂。
又坐了一會兒,她起身告辭。
周承軒沒強留她:“那我找人送辛小姐。”
“不用麻煩,坐地鐵很方便。”
周琨鈺跟著她起身:“我送辛小姐出去。”
她與辛喬一道往外走。
院落裡,辛喬瞥一眼鴿舍,已是靜悄悄的沒動靜了,鴿群早已安歇。又想起周承軒那句:“鴿子不會飛的話,還能叫鴿子麼?”
萬籟俱寂,甚至周琨鈺的衣料摩擦聲也是寂寂的,應和著天邊的下弦月。
出了二進院,繼續往外走,兩人一路無話。
一直到辛喬踏出那道暗朱漆的門,周琨鈺停在門內,柔聲說:“那麼辛小姐,注意安全。”
她沒說再見。
再見是期許,她不再需要不期而至的偶遇,她知道自己和辛喬,一定會再見麵。
辛喬回眸。
素來端莊的人,夜色裡好似放鬆了些身段,倚著暗朱漆的門框,頭微微偏著,不知什麼植物的藤蔓被夜塗得很暗,繚繞在她身邊,讓人想起她方才解開襯衫,攀在她雪肌上的墨色藤蔓。
她對辛喬挑唇而笑:“爺爺的茶,一向很濃。如果喝了茶今晚睡不著的話,”語調放輕:“想一想我,好不好?”
那樣的語調又變作了拂過清竹的風,像一隻溫柔的手,把竹葉尖上聚攏的露珠攢到一隻粉彩蝶耳的瓷翁裡,入冬做了梅花釀再灑到人心尖,又清新又瑰綺。
周琨鈺從不用不容置疑的語調。
好似在柔聲透氣的同你商量。
然後朱漆門緩緩閉闔,像上一次緩緩上升截斷了笑容的車窗一樣,截斷了她眼尾微揚的笑。
辛喬退開一步,轉身,往前走去。
走出這片清幽的胡同,她要穿過一片著名景點才能走到地鐵站。
氣氛瞬間熱烈起來,這個點仍是遊人如織的時候。賣發光氣球的,賣甜不辣的,賣宮廷糕點的,辛喬跟著喧嚷的人群一步步向前走,此起彼伏的笑談和叫賣聲不絕於耳。
她心裡生出種很荒唐的錯覺。
好似一秒從什麼簪花遊春的舊畫軸,重回人間來了。
那麼是不是,在像被拋於時光之外的老宅裡發生的一切,都可以不用放在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