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喬鄭重點頭:“周琨鈺,我發誓。”
像我在朗朗藍天下許諾的誓言一樣。
我會把你當作我的初心,供奉你如供奉一樁信仰。
周琨鈺望著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現在,吻我。”
從告白開始就是這樣。從相識
開始就是這樣。
周琨鈺是最高明的獵人,讓她心甘情願的被俘獲。
最溫柔也最強大的周琨鈺。
最自我也最無我的周琨鈺。
最讓人捉摸不透又最讓人放心依靠的周琨鈺。
愛上周琨鈺,像愛上一個春天,從此四季為之失序。
久違了,那春日花瓣般柔軟的雙唇。
她們在慈睦的樓角、在對春日的展望、在將要飄散的草木種子裡接吻。
周琨鈺心想,兩個人之間合不合適,哪裡又真能說得清呢。
誠然如代瑉萱所言,她與辛喬的金錢觀、愛好、生活習慣,實在有諸多不同。
辛喬問題重重,她又如何算得上良配。周家的問題那麼複雜,老獅王退位,新獅王登場,當初周素音姑婆的愛人是如何被離間,她查不到確切證據,但也能想象一二。
天地間真有人不愛錢的麼?
天地間真有人會毫無保留的相信另一個人麼?
她憑借自己清醒的本能,選中了一個傻子。
世界其實是個巨大的拍賣場,她是最懂出價的來賓,舉牌時,押上一腔溫柔的愛,來換一腔孤勇的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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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琨鈺說得沒錯,龔遠的傷情,在慈睦恢複得很快。
這天辛喬下班後過來探望,幫著陸晴忙了一通,便要回去,陸晴留她吃飯,她謝絕:“你本來就忙,照顧好龔遠就行,彆管我了。”
“木木那邊吃飯呢?你安排好了?”
“嗯,放心。”
辛喬匆匆從病房往外走,恰好碰見一個護士:“辛警官。”
辛喬:“找我?”
護士遞給她一份炒飯:“我看你經常來幫忙,都來不及吃晚飯,這是我剛去食堂打的,你拿去吃。”
“不用……”
“這也不算是給你的,算是我謝謝周老師吧,之前我姥姥從老家來慈睦看病,周老師幫過我好大的忙呢。”護士眨眨眼:“你是周老師女朋友吧,那天我看到周老師牽你手,悄悄問周老師,她說是。”
周琨鈺真的很溫柔。
她有自己的心機,不願關係曝光給兩人的職業帶來什麼麻煩。可她又有自己的坦蕩,在對信賴的人時,又不懼於坦誠承認。
護士把炒飯往辛喬手裡一塞就走,辛喬追過去:“我給你錢……”
“不要不要。”護士跑得飛快。
而周琨鈺隨手幫過多少人呢。
辛喬覺得她來醫院幫忙一段時間,都要被周琨鈺的這群同事投喂胖了。陸晴也說:“好像人人都喜歡周醫生,知道我們是周醫生的朋友,對我們特彆照顧。”
周琨鈺是周家二小姐這事,分外低調,在醫院知道的人不算很多。
況且,是真心實意喜歡她,還是想拍她馬屁,這實在很好分辨。
陸晴半開玩笑:“周醫生是萬人迷。”
辛喬卻知道。
若她把這稱謂說給周琨鈺聽,周琨鈺一定會被眼底的狡黠帶出一絲嫵色,對著她一揚眼尾:“隻是狐狸。”
周琨鈺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
她總把這些“贈人玫瑰”的事,當作維持自己完美麵具的手段。
可無論她動機如何,她就是把這樣隨手助人的事,做了許多許多年。
那天辛喬輪休,先是陪辛木去書店買了她寒假要用的參考書,到醫院看龔遠的時間就比平時早一些。
路過護士站時,本想像平日一樣正常路過,卻聽到她們在低聲議論自己:
“周老師的女朋友好像一種動物,你們覺不覺得?”
“我知道!”
“你彆說我來說——柴犬!”
辛喬:……
她們還達成共識了是吧?
護士們輕輕地笑:“每天投喂她好有趣啊。”
“她表情總是特倔你知道麼?像被項圈箍著擠出來的。”
“哈哈哈但估計周老師讓她接受吧,她又不敢不接受我們的投喂……”
辛喬必須要從護士站路過了,輕輕咳了一聲算作提醒。
然後現身走過去。
護士們努力斂了笑意:“柴警官好。”
旁邊護士搡了她下,她才意識到自己說錯:“啊不是,我是說,辛警官好。”
等辛喬路過以後,她們終於繃不住一陣大笑。
周琨鈺與辛喬和好這件事,最開心的是辛木。
她在和辛喬一起去超市購物、準備一些年貨時,興奮的問:“今年琨鈺姐姐又能跟我們一起過年了,是吧是吧?”
“她應該要值班。”
以往周琨鈺跟著周家回南時,春節的值班都是交給科室裡的其他醫生,今年她與周家的關係如此,自然沒有回南的計劃。
況且科室裡有幾個病人的情況,她也放心不下。
便主動頂了除夕這天的值班。
辛木很失望:“啊?那不能跟琨鈺姐姐一起過年了啊?”
“誰說的。”辛喬道:“我們包好餃子,去醫院陪她一起過年。”
春節將至,在周、代兩家啟程回南以前,周琨鈺還是回了一趟名義上的家。
她們便是這樣,所有的波雲詭譎都藏在關起的門之後,不會叫不相關的人挑出毛病以及看笑話。
隻是從她在沙發上隔著段距離的坐姿,也知道她們現下的關係如何了。
沈韻芝依然笑得像位極疼女兒的母親:“阿鈺最近工作忙,氣色倒瞧著還不錯,不過我讓阿姨燉了花膠,你多少補補。”
周琨鈺心想:她幾時喜歡過花膠呢。
那種微微泛著腥氣的味道,總叫她胃裡一陣陣翻湧。
她笑容不改:“我剛才進來的時候,瞧見院子的鴿舍裡又多了群新鴿子。”
“嗯,那是阿言養的,他從前不懂爺爺為什麼喜歡鴿子,現在自己也覺得有趣了。”
周琨鈺柔潤的揚了揚唇。
人在什麼樣的位置,就會有什麼樣的心境和眼界。
從前新獅王詬病老獅王的那些,一旦自己登上王座,又真能避免重蹈覆轍麼?
她在周濟言麵前顯了自己的手段,不止周濟言提防她,這大宅裡人人都提防她。
吃過晚飯,開車回家,辛喬這段時間帶著辛木住在她那裡,她提前給辛喬發信息,讓辛喬給她熬些解腥氣的銀耳雪梨湯。
回家放了包,先跟刷卷子的辛木打了個招呼,進廚房從身後擁住辛喬的腰:“在這兒守著乾嘛?”
“我用砂鍋給你熬,味道更好些,得在這兒看著火。”
“不怕麻煩啊?”
辛喬搖搖頭:“不怕。”
周琨鈺把頭貼在她背上。
“周醫生。”
“嗯?”尾音揚著。
“我真的很像柴犬麼?”
“什麼?”周琨鈺笑出了聲。
“你們醫院護士說的。”
“我看看啊。”周琨鈺繞到前麵來,看了看她的臉,拎起她一邊麵頰,軟軟地往一邊扯:“你有沒有看過那個,一隻柴犬被這樣扯臉的表情包?”
辛喬瞥她一眼,低頭去看自己的湯,沒忍住,又笑。
“怎麼這麼老實啊?”周琨鈺一手撐著流理台:“看著挺倔,其實怎麼欺負你都可以。”
辛喬精確了下她的說法:“是你可以。”
“為什麼?”
“你馴服我了。”
周琨鈺笑得肩膀晃。
喝過雪梨湯,勸辛木放下筆早些去睡,周琨鈺自己回房洗澡。
辛喬已經洗過了,縮在被子裡等她。
周琨鈺也不急,披著件白襯衫,那素來端雅扣到最上一顆的領口,此時鬆塌塌的,去開臥室裡的那台香氛機。
淡淡橙花味溢出來,周琨鈺轉身,腰肢柳樹般婀娜,辛喬這才發現,她戴了那副金絲邊眼鏡。
她回到床上,辛喬擁住她:“不冷麼?”
周琨鈺攬著她,引她去嗅自己的頸間:“據說橙花催人情思,你覺得是不是真的?”
辛喬搖頭,鼻尖輕蹭著她的皮膚:“我不需要橙花。”
“周醫生,你今天想不想有點不一樣?”
周琨鈺翕了下纖長的睫。
辛喬問:“你想要我麼?”
周琨鈺怔了下。
辛喬摟著周琨鈺的腰,臉埋在周琨鈺肩窩裡一點點吻。
周琨鈺起身去洗手時,辛喬抱住她:“不想你走。”
拉開床頭櫃抽屜,把一個小盒子遞她。
周琨鈺的指尖太纖長漂亮,連這樣穿戴時都有一種說不出的勾人。
抬頭衝辛喬挑唇而笑,撩人的春天融化在她唇角:“那,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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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喬在最初的不習慣後,順從的接納了她。
周琨鈺這時才發現,從小的優渥順遂的確滋養了她的野心,她火燒火燎的野望之下,也藏著蓬勃的征服欲。
從辛喬的靈魂,到辛喬的各方麵。
辛喬適應之後,睜開眼。
她發現周琨鈺的這副金絲邊眼鏡,太適合今日的情境。周琨鈺做這樣的事時,臉上的表情甚至仍然柔淡冷靜,藏在金絲邊眼鏡後的眼神,帶著對辛喬的某種審視。
如手術刀一般鋒利。
解剖她的欲罷不能。解剖她的沉溺其中。解剖她終於對自己毫無保留的臣服。
辛喬則發現,像她這種血性的人,到底是慕強的。
周琨鈺徹徹底底的征服了她,讓她心甘情願雙手奉上自己的身心與靈魂。
對她說“我們天上見時,我再叫你的名字”的魄力。
讓她發誓對自己永遠忠誠時的清醒。
認清一切局勢後永遠保有自我的坦然。
過儘千帆後仍然存留那一抹的溫柔。
辛喬忍不住去握周琨鈺纖細的手腕,按捺不住叫她的名字:“周琨鈺。”
周琨鈺。
這二個字,已是人間最短的一句咒語。
她如何能不對周琨鈺忠誠呢。
好的壞的,天地間隻有一種春天。
天地間,也隻得一個周琨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