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雜種!”
侯府眾人身前,大夫人與唯一還在侯府的嫡子薑玄麟,如同木偶一樣站著。
若有可能,兩人一萬個不願意候在這裡,隻為迎接大周文聖門生、麒麟子薑離的回歸。
看著隊伍後麵一輛輛載滿賞賜之物的馬車,就知道薑離一定受到了聖上的厚賞。
但無論如何,兩人都想象不到,薑離竟被授予了官階,此時策馬而行,隻在薑時戎身側半個馬身的位置。
甚至另外一名五品的麒麟衛千戶,慢了半個馬身,策馬在薑離身後。
此時不知在與薑離說著什麼,神態恭敬、謙卑有禮,仿佛與他搭話的是一位二品大員一般。
麒麟衛守衛在景皇及大周皇族周圍,品階不高,但身份特殊,眼界不凡,尋常三品大員,也並不被他們放入眼中。
“玄機重鎧,他竟是四品了!”
薑玄麟咬緊牙齒,不可思議的看著薑離身上的鎧甲。
要知道他兄長薑玄洛,入軍八年,時至今日,也不過官至四品,任衛所指揮使,率領五千軍馬,駐守西域邊境。
他薑離不就是寫了一篇狗屁策論麼?
憑什麼能引動文聖百賢共鳴,麒麟降世?
被母親困在小院,十年來才看過幾本兵書?
聖上和文武百官都是什麼眼光,竟被這個小畜生給騙了。
一朝為官,就直接官至四品?
這在大周還是前所未有之事!
聖上糊塗啊!
父親為什麼不攔著!
薑玄麟拳頭都要握碎了,回想起薑離除夕之夜,一首賀詞直接將自己的文心刺碎,心中的恨意和不甘,就愈加濃重起來。
他抬頭望向賀樓氏,期望母親能再次出手,想辦法解決了這個薑離。
薑離不死,他的文心如何堅固!
一想到未來,他就算考取狀元,也至多隻是五品,就感到一座大山種種壓在的身上、心上,文心竟又開始搖搖晃晃起來。
“妾身恭迎侯爺歸府!”
馬隊漸漸行近,賀樓氏緩緩上前一步,微微躬身,五官精致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神態平靜自若,但身上彌漫蟄伏的陰沉氣息,卻揮之不去,難以隱匿。
那個賤人死了十幾年,薑離也被她一直打壓,淪為贅婿、儒道之路斷絕,寧氏自尋死路,幾個兒子都是廢物。
本以為自己將徹底掌控侯府,再無後顧之憂,哪裡知道,自己隻是稍稍放開了一個口子,這小孽種就以驚人的速度成長了起來。
自己苦心經營那麼久,第一個被她迎接、拜官而回的薑家公子,竟然不是她生下的幾個嫡子,而是賤人生的雜種。
四品?
憑什麼一篇文章,就得了四品官職。
洛兒從軍八年,駐守西域,兵先士卒與西域諸國浴血奮戰,至今也才隻是四品。
憑什麼小孽種能與洛兒平起平坐!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薑離再成長了,就算侯爺怪罪,我也要除了薑離,否則以後還如何主掌侯府!”
賀樓氏心中暗暗發狠,她不動聲色的迎接與薑時戎一同返回的麒麟衛和皇庭掌印太監,“小君賀樓氏見過諸位將軍、公公!”
“鎮武侯府接旨!”
一個麵白無須、穿著莽紋花衣的中年男子策馬而出,正是皇庭十二寺尚寶監的掌印大太監。
他麵無表情的一聲細喝,一同護送薑離與鎮武侯回府的麒麟衛和宦官同時翻身下馬,跪倒在地。
侯府眾人也在賀樓氏、薑玄麟的帶領下,齊齊跪下。
唯有鎮武侯薑時戎與薑離兩人,依然穩坐於馬上,一西一東,仿若兩個截然不同的極點。
“薑離為何不跪?”
“他好大的膽子,為什麼父親不訓斥他?”
賀樓氏和薑玄麟跪在地上,隱隱能看到薑離踏在馬鐙上銀靴。
都對薑離坐馬接旨的行為感到驚愕。
而一旁的薑時戎就仿佛沒有見到一樣,臉上是一如既往的深沉剛毅、波瀾不驚。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鎮武侯庶子薑離,忠良之後,文武兼備,朝廷砥柱,國家乾城。朕念其諫言製莽三策、破北莽密謀、著兵家七卷,功可封侯,念其年幼,今日封薑離為正四品勳功上輕軍都尉、忠武將軍,暫任千戶之職。
賞錦緞百匹、白璧一對……流明重鎧兩百套,青州驄三百匹,黃金千兩,《武庫》十冊,賜炎雀玉佩,可見朕不跪,欽此!”
尚寶監大太監纖細、高挑的聲音回蕩在侯府上空,跪倒在地的所有人,都是心中猛震。
功可封侯!
僅憑這四個字,就足以說明當今聖上對薑離的態度!
炎雀玉佩,見朕不跪!
又是何等的榮耀與聖恩。
與這相比,四品的官階,其實早已無關輕重了。
跪在地上的賀樓氏和薑玄麟更是如遭雷擊。
兩人並非沒有心理預期,當知曉薑離就是麒麟子時,獲寵和封官,早在預料之內。
可萬萬沒想到,薑離竟然受到景皇如此欣賞。
這般地位,就算賀樓氏以主母的身份,也不能訓斥責罵、指手畫腳。
見朕不跪!
聖上都沒訓責,誰人敢說聖人門生的不是?
薑玄麟以後在府裡見到薑離,也不能再擺出嫡子的架子,甚至要主動向薑離行禮請安。
“賀樓氏聽旨!”
尚寶監大太監將聖旨交予薑離,又清了清嗓子,這一次卻沒有聖旨取出。
“小君賀樓氏接旨!”
賀樓氏眼中陰鬱都快凝結成冰了,她臉色陰沉不定的向前跪行了幾步。
這個旨意,她根本就不想接。
府內的庶子成了大官,被聖上欣賞,主母也自然要被聖上誇獎幾句,甚至厚賞。
提升誥命夫人的品階,也很正常。
可一想到這個恩澤,來自薑離,賀樓氏心中就是一萬個惡心、反胃。
她寧願挨一巴掌,也不願受這樣的“羞辱”!
“賀樓氏,朕很不高興,你身為侯府主母,朝廷的誥命夫人,理應為朝廷分擔,為武侯分擔,可你因妒生恨、暗中打壓夫君子嗣,有失婦德,更辱了誥命夫人的封號。
尚寶監大太監模仿景皇的音調道:“甚至朕連旨意都不想擬,若非武侯對朕、對朝廷忠心耿耿,朕恨不得直接命掌印太監直接將你拖出去斬了。
“朕今日給武侯一個顏麵,你的誥命夫人朕收回了,你婦德缺失,難配主母之位,自此之後,尋個清淨之處待著吧,侯府便由三夫人魏氏掌管吧!”
“什麼!”
賀樓氏猛地抬頭,一雙眼睛瞪得溜圓。
不是應該賞賜麼?
怎麼連誥命夫人的封號和侯府的掌控權都丟了!
不行。
她不接受!
“侯爺!”
賀樓氏救命稻草一般的看向薑時戎,期待夫君能為自己去向聖上求情。
封號被奪,被聖上當眾訓斥責罵,主母地位丟失。
此事一旦傳出,必將淪為盛京城所有權貴女眷的笑柄、
這比殺了她還要難受!
“父親,不能這樣對母親啊!”
薑玄麟也忍不住大叫,他看著失魂落魄、眼神發直的賀樓氏,心中慌亂如麻,不知所措。
“聖上的旨意,你們沒聽到麼,還不謝恩!”
薑時戎的麵色依然深沉,坐下宛若凶獸一般的黑煞馬王,重重打了一個鼻響,悶聲如雷。
賀樓氏“嚶”的一聲癱倒在地,全身的精氣神都像被抽了沒一般。
“侯府的天要變了!”
跪在後麵的一眾家奴雖然震驚,卻很快接受了眼前的事實。
他們相互對視一眼,又看著身著玄機重鎧的少年將軍,都開始反思起來,自己這些年到底做了多少過分的事情。
還有沒有可以回旋的餘地。
其中幾名老人,更是心思翻轉,眸光閃爍不定。
薑離的崛起,已經勢不可擋。
連侯爺都默認了此事,未來侯府的主人,很有可能就是這個曾經微不足道的庶子。
無論為了補救之前的事情,還是為了以後能在薑離這棵未來的大樹下繼續乘涼,現在都應該做些什麼了。
或許,當年的一些事情,可以當做投名狀!
畢竟,大夫人已經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