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百戶見到薑離手中的將印,瞳孔猛地一縮,連忙翻身下馬,單膝叩拜。
身後百餘名鐵騎,也同時跳下軍馬,跪地行禮,激動而好奇的看著這位傳說中的少年將軍,聖人門生。
“請將軍隨我入營,四殿下早就在期盼將軍的到來了!”
校尉百戶行禮起身,輕輕躍上馬背,連忙在前麵領路,更有一位副尉總旗帶著十幾名鐵騎,快馬加鞭,向著大營內通稟。
“哼,什麼聖人門生,不過是欺世盜名、蠅營狗苟之輩,我若從軍參考,定遠勝於你,不過是仗著武侯之威罷了!”
墨騰霄見狀,忍不住暗暗冷笑,一雙眸子冷冷暼向薑離背影。
尤其是見到上官清妍策馬行走在薑離身旁,更有抑製不住的仇恨迸發。
“騰霄,克製!”
一旁的墨潮宗察覺到異樣,連忙低聲提醒。
“五叔,他又不是神變境武夫,背後也沒長眼睛,何必那麼小心……”
墨騰霄渾不在意道,可他話還沒有說完,一直策馬在前的薑離,卻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忽然回頭望來,恰好與墨騰霄的視線對在了一起。
“嘶!”
墨騰霄心中一驚,連忙收斂情緒氣息,將頭低下,好在薑離似乎並沒有刻意看他,目光自他身上掃過,看了看彆處後,就將頭回過。
“奇怪,他的眼神明明十分平靜,為什麼會讓我產生一種坐立難安的感覺?我在怕他什麼,一個氣脈被廢,武脈剛剛起步的小子!”
墨騰霄如釋重負的呼氣,不知不覺中,脊背已經出了一層細細的冷汗。
察覺到身體的變化,他緊緊握拳,有些氣急敗壞,似乎對自己畏懼薑離的反應,感到異常的恥辱。
“奇怪,這個墨家子弟為什麼會對我產生這麼大的恨意?”
薑離收回目光,心中也不免有些詫異。
他對這個墨家青年公子有些印象,一個月前驪宮銅殿破土而出,就是此人與墨家六長老最先趕到的。
兩人進入銅殿收取魔刀人屠,反而被人屠刀意所傷。
除此之外,薑離與此人再無任何接觸。
恨從何來?
難道他已經知道魔刀是被自己收取的?
薑離搖了搖頭,便也不去深究。
他已然抵達涼州大營,這裡是五軍都護府與兵部共治的地方,即便是薑時戎也不能再隨意動作。
他身為四品將軍,也想有屬於自己的軍士和營地,再也不是孤身一人。
這裡遠離盛京,是他真正大展拳腳之地。
無須畏懼任何人。
更何況,墨騰霄隻是一名萬夫境的武夫。
小宗師都殺了不知多少,又豈會將他放在眼裡。
轟隆隆
遠方的涼州大營內,忽有萬千馬蹄聲齊動,宛若滾滾雷潮,轟然而起,大地震顫,天空上的白雲,都要被震散。
眾人微微一驚,連忙抬頭望去,就見遠方寒光湧動,上萬軍馬彙聚而成的鋼鐵洪流,自大營深處洶湧而至。
萬千軍馬齊奔,一股衝蕩天地的陽剛肅殺氣息撲麵而來,令人窒息。
“薑離,你終於來了!”
千萬鐵騎簇擁下,閃出一名英氣勃發的年輕將帥。
此人身高八尺,二十六七的年紀,體量偏瘦,穿著一襲金紋紫袍,外罩一件亮綢披襖,腳蹬白鹿皮靴,烏黑發髻整齊,套在一枚精致白玉發冠,兩根絲帶自玉冠兩側垂下,俊逸非凡。
一對如劍眉鋒下,眼若朝露般清澈,看向薑離的眸光,期待中透著熱情與打量。
“你就是薑離?雲樂多次寫信給我,一定要我把你調至麾下,對你誇讚很多,我遠離盛京,但關於你的信息傳聞,卻也聽了不少!”
四皇子司馬燁策馬馳至近前,望著薑離爽朗笑道:“實不相瞞,早在一個月前就有密報說你離開了盛京,我這些時日可是日日盼望,終於將你等來了!”
“末將薑離見過四殿下!”
薑離策馬上前,拱手行禮,他有景皇禦賜的炎雀玉佩,麵聖不跪。
但其餘眾人卻是立刻翻身下馬,跪在一旁。
“都起來吧,墨家的機關術天下聞名,自成一脈,更是中古百聖之後,我這數千裡的長城關隘、守城器械,就有勞諸位了!”
司馬燁向著墨家眾人笑道,他笑容溫和親切,似乎有一種奇異的親和力量。
“承蒙四殿下讚譽,墨家定不辜負殿下的期待!”
墨潮宗恭敬行禮,暗暗多打量了司馬燁幾眼,這位傳說與景皇最不和睦的皇子,似乎並非是眾人口中描繪的那般魯莽、衝撞,不近人情。
“諸位先隨我歸營,墨前輩,你帶著墨家人先入營地休整,兩個時辰後,自會有人請你來我營帳一敘!”
司馬燁說道,帶領一眾人在大周騎兵的簇擁下,返回營帳。
一入涼州大營,就見一座完全由人頭壘成的小山,像是一座影壁坐落在大營入口對麵。
一顆顆空洞、慘白的頭顱,朝向四麵,宛若無數通往鬼蜮的幽深通道。
徹骨的寒意瞬間自眾人心中升起。
墨潮宗眸光閃了閃,脊背微微挺直,對司馬燁的態度,似乎在這一瞬間,更加恭敬、謹慎了起來。
林九雲等振威鏢局的鏢師,麵色瞬間變白,饒是他們這些行走在刀刃上的武夫,也難以承受這樣的‘目光’直視。
林青沐更是俏臉慘白,險些從馬身上跌落。
“這三千顆頭骨,皆是被我親手斬下的軍士頭顱,六年前,我被父親派到涼州大營,統領三省軍務,當天就在這裡,我一刀刀劈下,足足劈了兩天兩夜,手臂都差點廢掉!”
司馬燁輕輕晃了晃手臂,似乎當年的經曆讓他刻骨銘心,至今難以忘卻。
“身為一關守軍,北莽大軍臨城,卻棄關而逃,致使七十一村,兩萬婦孺百姓慘死北莽騎兵之手,他們死的不冤!”
薑離點了點頭,道:“若莪當年處於殿下的位置,怕也會做同樣的事情!”
“哈哈哈,我果然沒有等錯人!”
司馬燁聞言,放聲大笑:“當年我身邊的幕僚和老師,都勸阻我行事,認為我剛到這裡,根基不穩,若行此殘虐之事,恐引來軍士、將領的仇恨與不滿。
“可我來這裡,隻為鎮守北地長城,護我大周子民,這些將卒吃的用的,莫不出自百姓之手?若貪生怕死,回家種地就得了,又何必投入軍中!”
司馬燁冷聲道:“我寧願要三千悍不畏死的鐵卒,也不要三十萬貪生怕死的騎兵!”
“吾等願為殿下披甲執戟,刀山火海,萬死不辭!”
四周無數軍士跪地,目光堅定,聲若雷霆,彙聚成海,震蕩涼州大地。
墨家眾人與一眾鏢師皆被震撼,望著士氣如一的浩瀚大軍,心生敬畏。
……
“薑離,雖然雲樂反複叮囑,讓我不要安排危險任務給你,讓你熟悉一下軍營再說,可我卻是等不及了”
涼州大營主帳中,四皇子司馬燁命所有人退下,隻留薑離一人。
他坐於大帳主位,自一個銅匣中取出一枚虎形大印,道:“北伐在即,我這裡看似兵強馬壯,但實則舉步維艱,半年前父親調集十萬新卒,加入我涼州大營操訓,雖然效果顯著,但畢竟時日太短,又缺乏實戰曆練!
“若再給我一些時日,這些新兵隻需經曆幾場近身血戰,便能形成真正的戰力,但現在要他們奔赴戰場,不僅形成不了有效戰力,反而是一個巨大隱患!
“北伐需要的是能夠百折不撓、越戰越勇的精兵,無論是讓他們單獨成軍,還是分散進入老卒之中,都不是可行的選擇。”司馬燁歎氣道。
“殿下所言極是!”
薑離點了點頭。
新兵缺乏曆練,若是單獨成軍,一旦進入戰場,很可能會被慘烈場麵驚嚇,形成潰敗。
若是編入老卒之中,固然可以在老卒的士氣鼓舞下奮戰,卻也會在一定程度上降低老卒們的整體戰力。
“薑離,這批新軍不僅需要補充大量的低階、中階武官,更需要一位治軍將才訓練!”
司馬燁起身,將手中的虎形兵印放至薑離手中,正色道:“雖然父皇的意思,是等你立下軍功,再正式繼任衛所指揮使,但我卻等不得了,我先將五千新軍交於你的手中。
“你若能將他們訓練成戰鬥力堪比老卒的精銳之士,我就破格升你做營指揮使,統領一營五萬軍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