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孕育金光,如同朝陽躍海而出,播散生機,照映九州天地。
雖非雷劫鬼仙,卻自蘊生機陽氣。
對萬千武夫體內湧現的血氣陽煞,有很強的抵禦能力。
同時,他受文聖百賢文氣灌體,自有浩然正氣守護神魂,也能為他遮掩氣息,不被四麵八方、無處不在的血氣陽煞侵襲。
而梭劍內的法陣紋絡,也會為他收斂氣息波動,隔絕外界的血煞。
可即便如此,薑離依然有一種如履薄冰的感覺,稍有不慎,就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他操控梭劍,小心翼翼的貼著地麵蜿蜒而行。
一路上儘量躲避人群聚集處。
“嗬!”
“哈!”
“殺殺殺!”
軍營各處,一座座演武場內,成百上千的大周軍士赤膊上身,露出精壯有力的肌肉,喝喊操練。
在武官教校的喝令下,同時拔刀出拳、揮戟射箭。
繚繞在校場周圍的血氣被軍士們的拳刀戟箭引動,化為一道道巨大的血拳、烈刀、戟刃、箭芒,轟殺出很遠,更激起無儘的血煞波浪,四方湧動,相互撞擊。
薑離儘量躲避,卻難免被血煞餘波卷蕩,沉重凶猛的威壓籠罩他神魂念頭的全部,產生極大的精神壓迫。
甚至讓他心中生出一些本能的畏懼,想要就此退去,回歸肉身。
但下一瞬,腦海中就浮現出莽原上的累累骸骨、血肉殘肢。
三十萬餘萬活生生的大周兒郎,有很多都與他年歲相同,皆是人生中最美好而朝氣蓬勃的時期。
卻因為薑玄洛的自私任性,慘死莽原。
焚燒戰士們骸骨的火堆,綿延不知多少裡的草場,火光衝天,整整燒了九天九夜。
一些軍士的骸骨,更在鐵蹄的踐踏中與莽原徹底融合,難以尋找。
薑離心念一橫,梭劍一往無前,向前方一道通天的精氣狼煙處衝去。
直入九天雲霄的精氣狼煙下,是一座由青色巨石壘砌的巨大石樓,裡麵關押的都是在此次北伐中征戰不利、犯下重罪的戰犯死囚。
薑玄洛也被囚禁其中。
石樓周圍,數千軍士持戟挎刀而立,嚴密防守,更有很多強大的氣息,蟄伏地方。
縱然是武聖強者,也很難逃脫。
梭劍緊貼地麵,在草叢中緩行,悄無聲息的自軍士們的腳旁遊過,而後貼著石樓牆壁而起,自石樓的通風口處鑽入。
偌大的石樓被,分布著二十餘間密閉的囚房,其中一半都有罪囚羈押。
薑離幾乎不用尋找,就第一時間鎖定了薑玄洛的所在。
鎮武侯薑時戎的精氣狼煙太盛,想不注意都難,滾滾精氣籠罩一方,如汞如煉,逼退一切鬼仙陰魂。
薑離神念金光蘊蘊,梭劍更是無息無波,精氣狼煙翻湧沒過梭劍如同無物。
但來自薑時戎的巔峰武聖氣息,依然壓得薑離難以喘息,精神時刻都處於巨大的壓力和緊繃之中。
就像是沒入淤泥沼澤流沙,無法呼吸的旅人一樣。
薑離神念緊繃,幾乎是“咬牙憋氣”,緩緩靠近石樓最深處的囚房,自石門底部的縫隙中鑽入。
囚犯內,立著一根十字交叉的粗壯木架,四肢大筋都已被挑斷的薑玄洛被鐵鏈緊緊束縛在十字木架上,精神萎靡,奄奄一息,眼神充滿絕望恐怖。
“父親,是孩兒錯了,我不該不聽父親和裘總管的警告,可是我之所以淪落到這樣的境地,薑離絕對脫不了乾係,他一定是故意設計誘使我入甕的!”
薑玄洛抬起滿是血跡的臉,英俊神武與薑時戎有七分相像的臉上,全是憤怒與猙獰的不甘。
“洛兒,為父很失望!”
薑時戎背立而站,手指在囚犯的牆壁上輕輕滑過,原本堅若鋼鐵的牆壁,就如泥沙一樣簌簌落下。
幾息時間,一副完整的莽原西北地圖就成清晰呈現在薑玄洛的麵前。
其中不僅有莽原所有的地形地貌,更有涼州總營、左右翼軍及薑離的行軍路線。
薑時戎指向牆壁上刻畫而出的戰圖,問道:“你的軍事策略是由我親手啟蒙的,在你指揮失利、棄兵而逃時,可否進行過真正的反思?腦海中可曾真正的想清楚自己錯在哪裡?薑離的行軍路線可能為何?”
“我……”
薑玄洛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他自從知曉莽軍偷襲涼州總營起,就已經被徹底嚇破了膽。
隻想著儘快回援,挽回一些損失與過錯。
被莽兵伏擊後,見麾下軍士鬥誌喪失,更隻是想著怎樣的洗脫罪責,等待父親的救助。
“你領軍失策並沒有什麼關係,成大事者不曆經磨難,又怎能真正頓悟!”
“三十萬軍士而已,便是三百萬又能如何,天下人皆為螻蟻,稍有生息,便能繁衍不絕!”
薑時戎緩緩轉身,眼中流露出失望,“可你經曆挫敗,卻無任何一點真正的反思,反而將一切罪責歸於他人?薑離雖然頑劣,但此次行軍布局,心思之縝密大膽,便是為父也要驚歎!”
“父親……孩兒知錯了!”
薑玄洛滿臉通紅,心中羞愧難當。
尤其是薑時戎對薑離行軍布局的讚賞,每一個都如一條條沾滿鹽水的皮鞭,狠狠的抽打在他的臉上。
並非是他沒有意識到錯誤所在,真的無視薑離的行軍策略。
心中的驕傲,讓他難以接受這樣的局麵。
出身鎮武侯府,他自然清楚他與薑離自幼年起,享受待遇的天差地彆。
他自幼受武侯親傳,又有諸多名師、武將、文臣傳授他各種知識手段、經驗眼界。
而再觀薑離?
薑玄洛搖了搖頭,不願再想。
他隻是不肯接受,一個卑微的庶子,怎麼可以超越他。
“父親,再給我一個機會,我隻是一時的失誤,我一定可以超越薑離,一定可以彌補過錯!”薑玄洛急聲懇求。
“沒有這個可能了,你公然違反朝綱軍法,犯下滔天重罪,縱然莪是國候,也沒有辦法向景皇求情,將你救下!”
薑時戎緩緩搖頭:“洛兒,你必須死,必須死在天下人的眼中!”
“父親,不能啊,那可是淩遲,淩遲啊!”
薑玄洛聞言大驚失色,神魂都要被嚇的散開,他拚命掙紮大叫、鐵鏈嘩啦嘩啦的劇烈撞擊。
“噤聲!”
薑時戎眉頭緊皺,一聲冷喝,驚天威壓轟的一下落下,整個石樓都仿佛要被震成齏粉。
薑玄洛精神如遭重擊,麵色慘白,胸膛內血氣翻湧,大口噴出鮮血,整個人都變得更加萎靡起來。
神魂也處於隨時消散的境況。
“鎮魂!”
薑時戎上前一步,一根手指向著薑玄洛額頭,輕輕一點,一道奇異的力量波動,自他指尖擴散而出,形成一道道肉眼可見的漣漪,彙聚在薑玄洛的腦海之中。
“啊”
薑玄洛一聲輕呼,霎時間,他原本就要潰散的神魂陡然凝聚起來,被一種神秘的力量緊緊包裹。
像是一種永恒的守護,心中也生出一種久違的安寧。
“我已經將你的神魂鎮壓住了!”
薑時戎收回手指,眉宇間顯現出一種疲憊,似乎剛剛的一指耗掉了他極大的精神與氣力一樣。
“未來,無論你遭受了什麼,哪怕肉身枯竭腐敗,你的神魂也會被永遠禁錮在肉身之內,不會有魂飛湮滅的可能!”薑時戎說道。
“鎮壓神魂?”
薑玄洛聞言先是一怔,臉上旋即露出狂喜之色:“父親,難道你已經成就人仙了!”
“隻是觸碰一些氣機而已,距離真正的人仙依然有一段路程要走,但也領悟到了一些大道法則與精神運用。
“不過此次為你鎮壓神魂,是強行越級施展,傷了一些本源,晉升人仙的時間怕是又要延長一些時日了!”
薑時戎平靜道。
“父親,都是孩兒的錯!”
薑玄洛並非愚笨之人,知道父親此次的損失,絕非言語中的那般簡單。
心中悔恨與感激的情緒,也更加劇烈起來。
“父親是想保我神魂,等未來您成就人仙後,再以神通為我重塑肉身!”
薑玄洛想了想,又急道:“可是我縱然神魂被父親鎮壓,淩遲酷刑施加在身上,也無法承受,我不是武聖,神魂與精神難以扛過那樣的痛苦磨難。”
“我這裡有一顆安息散,可以在三天三夜內為你隔絕一切肉身感知,你在酷刑實施前吃下此藥,便可安然度過。”
薑時戎屈指一彈,一枚丹藥就飛入了薑玄洛的口中,“隻不過行刑當日,你還是要做做樣子的,以免被人發現!”
“父親放心,孩兒知道應該怎麼去做!”
薑玄洛將丹藥壓在舌頭底下,一顆提著的心,終於落下。
雖然仍要麵對血淋淋的場景,可終歸是能夠活下來了。
“你好自為之吧!”
薑時戎輕輕搖頭,轉身推開房門,踏步而出,三虎衛以及隱武閣一眾客卿,都在大營外候著。
為了換回薑玄洛的屍骨,他要奔襲萬裡,取回拓跋王族獨孤首領的項上人頭。
“薑離,我敗給你一次,卻絕不會再敗第二次,在我神魂被禁錮在屍骸中的這些歲月,我會反思一切,揣摩一切!”
薑玄洛咬牙冷笑:“我腦海中的武脈、道脈傳承,數之不儘,更有諸多武學感悟、行兵之法,我不會浪費時間,一定能夠超越你的,我今日失去的一切,以後都要從你手中奪搶過來,將你狠狠踩在腳下!”
薑玄洛憤恨不已,鎖在身上的鐵鏈,大幅顫動,似乎在展示他心中憤恨的程度。
卻沒有注意到一枚小小的梭劍繞著他輕輕轉了一圈後,悄然鑽入囚犯入口的石門縫隙,消失不見。
嗯?
怎麼感覺舌下的丹藥,變硬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