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秋荷負責拿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重一點的便都交由江清辭和那兩個小廝。
周氏身子虛胖笨重,他們幾個年輕人來來回回的忙著,自己不僅搭不上手反而添亂,索性就拿著蒲扇去外麵坐著,與那些左鄰右舍的婦人老友們聊天。
那些人見她過來,自然免不了過問:“那是誰家的郎君?長得好生俊秀,瞧與你家阿瑤很是熟絡的樣子,莫不是你未來的女婿?”
周氏知曉江清辭的身份,難免存了幾分炫耀:“那郎君啊是綏州城裡一個大官家的兒子,與我家阿瑤是朋友,前日阿瑤險些吃虧,也是多虧了這位郎君,幫著阿瑤討回了公道呢……”
至於未來女婿這種事,周氏倒是萬萬不敢肖想的:“不過人家是貴公子哥兒,我家阿瑤到底嫁過人生過孩子,不相配的,人家今日不是衝阿瑤來的……”
她和褚瑤想的一樣,以為江清辭時衝著秋荷來的。
“不是衝你家阿瑤,難道是衝著阿瑤表妹?”婦人們年紀大,眼睛也銳利,聽了周氏的話嘖嘖搖頭,“不像,我覺得是衝你家阿瑤來的……”
周氏仍是不信,笑著道:“你們可彆拿我家阿瑤做趣了……”
有江清辭他們幫忙,原本兩個時辰才能搬完的東西,愣是半個多時辰就搬空了。
褚瑤最後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家院,隨即鎖好了大門。
周氏與左鄰右舍們又囑咐了一句:“若是哪日我那倆兒子回來,你們一定要告訴他們,我們搬家去了城裡,就住在瓦肆旁邊的雙槐巷裡,叫他們去那裡找我們……”
褚瑤聞聽這些話,心頭不由一陣泛酸。
時隔多年,她的兩個哥哥一點音訊也無,當年與哥哥們一起被抓去當兵的人,活著的都回來了,即便戰死,也有書信和撫恤金送回來,唯獨她的兩個哥哥,活不見人,不知生死。
江清辭邀請褚瑤秋荷以及周氏坐他的馬車,讓他的兩個小廝坐牛車看顧行李。
在車中,江清辭頗有幾分驚喜道:“方才聽伯母說你新買的宅院在雙槐巷,好巧,我家也住在
那條巷子裡……”
“真的嗎?”褚瑤怔了一瞬,“真的好巧,不過我先前真的不知道貴府也在那裡……”
“以後咱們也算是街坊鄰居了,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
“衙內已經幫了我許多了,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償還……”
“說什麼償還不償還的,褚娘子若當我是朋友,便不必與我客氣。”他說著,忽又想起了什麼,從身側的木匣中取出了兩個巴掌長的白瓷長頸瓶來,“前日聽你提起桃花露,我便叫人去嘉人齋買了兩瓶,你們試試,若是好用,我回頭叫人再去多買些……”說著遞給褚瑤和秋荷。
嘉人齋是綏州城最好的脂粉鋪子,裡麵的東西都是極好的,要價自然也是頗敢要的。以前她還在陸家的時候,偶爾也會與陸家兩位姑娘一起去逛一逛,零星買上幾個就要十幾兩銀子了。
這兩瓶桃花露,不曉得要花多少錢呢?
看來他果真是喜歡秋荷的,那日她哄秋荷隨口說的話,竟被他聽了去,還特意叫人去嘉人齋買來。
自己這算是沾了秋荷的光,也得了一瓶。
秋荷喜不勝收,滿心雀躍地收下,羞澀地道謝:“謝謝江衙內。”
“讓衙內破費了。”褚瑤臉上笑盈盈的,心中卻盤算著,買桃花露的這筆錢也不能讓人家白出,回頭要還他一個更大的謝禮才是。
欠他的人情像是滾雪球似的,越來越大了。
到達新宅時已是晌午,拉行李的牛車還沒過來,他們將馬車上少許的行李搬下來後,累得各自找地方坐著休息。
這宅子前幾日褚瑤找人裡裡外外打掃過,還算乾淨,隻是沒有任何家具擺設。秋荷坐在秋千上,累得神情倦倦,昏昏欲睡。江清辭坐在石凳上,打量著宅院,誇她眼光不錯。周氏因為沒出力,眼下精神很好,隨意轉悠著,對這院子越看越喜歡。
褚瑤卻不得閒,她打算去附近的食肆定些飯菜,等到牛車到了,大家一起吃個中午飯。
“我去附近的食肆買些飯菜,你們想吃什麼?”她問。
秋荷聽到吃的,立即歡歡喜喜地報了菜名:“表姐,我想吃東坡肉!還想喝薑蜜水!”
“好。”褚瑤笑眯眯應下,看向江清辭,“衙內想吃什麼?”
江清辭卻是站起身來:“我與你一起去食肆,幫你拎東西……”
褚瑤有心留他在這裡與秋荷多待一會兒:“衙內還是在這裡好生休息一會兒吧,我自己去就好,食肆都有閒漢,我叫他們提回來就是了。”
“沒關係,我不累……”
“忙了一上午了,怎能不累?”他這一站起來,褚瑤剛好瞥見他衣服不知何時劃破了一道口子,在後腰的位置,約莫破了兩三寸。
剛好搬過來的這幾個小包袱裡有針線,褚瑤叫秋荷找出來:“秋荷,趁著這會兒沒事,你幫江衙內把衣服補一下吧。”
“嗯,好!”秋荷瞥了江清辭一眼,低頭一笑,飛快地去找針線了。
褚瑤這便出了門,江清辭雖未告訴她喜歡吃什麼,但是她先前與他一起吃過一次飯,尚還記得他們在哪家吃的,以及點的菜色。
如此她又找去了那家食肆,照著上次的菜品點了一遍。初秋時節,四腮鱸魚和蓴菜正是肥美,還有秋荷點名要吃的東坡肉,褚瑤交待了住處後便付了錢,讓掌櫃的安排閒漢送過去。
回去的路上去賣熟水的鋪子,要了薑蜜水和紫蘇熟水,拎著慢慢往回走。
初秋的晌午沒有那麼多雲,陽光大大咧咧地照下來,街上一片銀輝,不一會兒皮膚便被曬得有些泛紅。
早知道該帶把傘出門的。
她被曬得有些蔫兒,垂首數著地上的青磚,步子走得愈發拖遝……
一襲靛青色的直裰衣角忽然出現在她的麵前,竹林壓花紋的紋樣讓她立即認出了對方。
抬眼瞧去,江清辭手握一把綠油傘,清貴文雅的公子如同一泓清泉,立在銀光乍泄的街上,笑容格外和煦。
“我來吧,”他單手從她手中接過了兩壺熟水,將傘移到她的上方,轉身與她並肩而行,“走吧,阿瑤……”
最後兩個字,好似帶著幾分羞赧,咬字極輕,卻還是被褚瑤聽到了。
等等,好像哪裡不對?
怎的不喊她褚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