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會進去,便說你是我的夫人……”
褚瑤聞言,腳步一頓,正要問他為什麼,便又聽見他解釋道:“這家食肆的老板姓丁名博承,多年前我便與他相識,關係還算不錯……”
說話間陸少淮便帶著她走進了食肆,眼下正是用午飯的時間,店裡人滿為患,熱鬨嘈雜,火爐裡的炭散發出的煙氣熏得褚瑤喉嚨犯癢,彆過頭去咳嗽了幾聲。
店裡忙著上菜的那人瞧見了褚瑤,撇撇嘴,並不理會,轉而去招待其他人了。
褚瑤已經習以為常,對方大抵以為她是來搶生意的,除了這家食肆的老板,其他人對她都沒有什麼好臉色。
丁博承這會兒應該也在後廚忙碌,兩人不好這會兒過去打擾,便等著一桌的客人走後,坐下來點了菜,打算邊吃邊等。
褚瑤招手讓洪杉和程鳶坐下來一起吃,洪杉與程鳶商量:“你在這裡陪著褚娘子吧,我先回去,蘇娘子那裡還有一桌子飯菜呢,我怕她一個人吃不完……”
程鳶一張英氣的臉上神情淡淡的,點頭讓他回去便是。
這大老粗,自己那點子小心思恨不能昭告天下似的,誰看不出來他喜歡那位蘇娘子呢。
陸少淮沒見過程鳶,但料想對方是裴湛安排的人,便與她禮貌地笑了笑:“敢問姑娘尊姓大名。”
程鳶抱了抱拳:“不敢當,我叫程鳶。”
褚瑤才想起來介紹兩個人認識:“先前因為我被人綁架那件事,殿下便安排程姑娘陪著我。程姑娘人長得好看,武功也很俊俏的……”
而後又向程鳶介紹陸少淮:“程姑娘,這位是陸家二郎……”
“我知道,娘子不必多言。”程鳶當然知道他,畢竟對方有著一張和太子殿下十分相似的臉。她們這些做暗衛的,大多都知道太子殿下曾經與陸家二郎交換身份,以陸少淮的身份在綏州城待了三年。
湯鍋很快端了上來,褚瑤點的全是招牌菜,褚瑤站起身來幫他們涮菜,讓他們多吃些,自己卻沒吃一口。
“阿瑤,我自己來就好。”陸少淮拉著她坐下來,替她夾了一筷子剛涮好的嫩肉片,“你也吃。”
“我已經連續吃了七天了,”褚瑤望著碗中的那一筷子肉,實在是提不起一點胃口來,“味道雖好,也架不住天天吃這個……”
程鳶也跟著她一起快吃吐了,倒也不會真的吐出來,隻是隨便吃了幾口便說飽了,隨後拾起劍去門口吹風。
褚瑤便幫著陸少淮涮菜,與他聊起來:“說起來,先前那件事我還未曾真正的謝過你,今日終於有當麵與你言謝的機會,”她端坐起身子,真摯地給他夾了一筷子肉片,“陸郎君,謝謝你,日後若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你……”
雖然這聽起來像一句空話,但其實褚瑤目前能做到的,也隻能是一句輕飄飄的言謝罷了,誰讓她現在沒有錢呢,連一件能送出手的禮物也買不起。
“你不必一直牽掛著此事,我救你是心甘情願,你
能平安無事已經是最好的報答了。”他雙目朗朗,眼眸清澈卻又深不見底,微微笑彎一些,便透出暖陽的溫潤來,“再說最後救你出來的是殿下,我不過是幫了些無關緊要的小忙罷了……”
“我知道那不是無關緊要的小忙,”褚瑤牽起嘴角,衝他笑了笑,“你一定做了很多……”隻是她不知道罷了,因為裴湛從沒有告訴過她。
透過蒸騰的霧氣中,他看著她真誠無限的眼神,仿佛又回到了幾年前,他在霧氣縈繞的山林中,抬頭望見了背著竹簍,發絲被霧氣打濕的她,笑盈盈地遞了兩個青果給他,同他說,“這菌子烤不熟是有毒的,你若餓了,先吃這個吧……”
“這萌芽肚胘也好吃,口感脆爽,很是鮮美,”她邊說著,邊從湯鍋裡撈出來,“這個不能涮太久的,你先吃這個……”
心底的某個角落忽然開始塌陷,那股壓抑許久的悸動伺機噴發蔓延,他努力穩住聲線,按捺住翻滾的思緒,同她輕輕說了一句:“好。”
後來褚瑤看他吃得香,自己便也有了些許胃口,涮了幾片白菘和菌菇,倒也將肚子填了個半飽。
一個時辰後,食肆的客人才漸漸散去。
褚瑤桌上的火爐早已熄滅,鍋中的湯也已經冷卻,結了厚厚一層牛油,褚瑤聞著有些不適,暗暗皺了皺眉。
丁博承在後廚又忙活了一會兒,聽聞褚瑤又來了,還帶了一個男人過來,坐在店裡不肯走,於是便出來看看。
褚瑤見他終於肯露麵了,站起身來,用親切的口吻喚了他一聲“丁大哥”,喚得丁博承愣了一瞬。
先前都喚他“丁老板”的,今日怎的改口了?莫不是要與他套近乎?
丁博承往她那邊走去,瞧見她身旁那個男子站起身來,麵朝自己,半張臉覆著麵具,半張臉與他微笑。
丁博承恍惚片刻,猛地記起對方,腳步隨之加快許多,衝到那人麵前,激動道:“少淮兄,是少淮兄麼?”
“博承兄,”陸少淮拍了拍他的胳膊,“咱們許久不見了。”
對方張開手臂與他抱了一抱,隨即懊悔道:“你來了怎的也不早些告訴我,我若知道你來,怎能讓你久等?”說著又看向褚瑤,好奇他們二人的關係,“少淮兄與這位褚娘子……”
陸少淮輕輕攬住褚瑤的肩膀,與他說道:“博承兄見諒,內子先前與我賭氣說要學做生意,還瞞著我跑到清州來,我今日才尋到她,得知她這些時日一直在叨擾博承兄,便特意帶她過來給博承兄道歉……”
丁博承一聽,更是羞愧:“竟是弟妹?瞧我這記性,當初你們成親時,我還去喝過你們的喜酒,這一轉眼竟三四年過去了,我也實在記不起弟妹的長相了。這幾日怠慢了弟妹,弟妹莫要責怪……”
褚瑤忙道:“我也不知丁大哥與……二郎是好朋友,這幾日有做的不當之處,還望丁大哥不要生氣。”
“嗐,都是自己人,咱們便都不要見外了。”丁博承瞧那一桌子殘羹冷炙,說這頓他請了,得知褚瑤已經付過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