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媽媽專門給你熬了湯。”嶽嘉一大聲說。
付佳希頓時無語。
“整整熬了一下午!爸爸,你要把它喝得渣渣都不剩喲!”
嶽靳成捏了捏兒子的臉,笑得春風得意,“周末帶你買樂高。”
“耶耶耶!”嶽嘉一原地蹦跳轉圈。
嶽靳成走去餐桌旁,“我來吧。”
付佳希擰開蓋,輕輕推給他。
兩人站得近,壁燈的光影斜散打下,將雙影重疊於酒櫃玻璃上。
雞湯鮮香清淡,沒有多餘的佐料。
嶽靳成挽起襯衫袖口,沒用碗,直接端著喝。
暖湯熨胃,眉心都漸漸放鬆了。
“謝謝。”很小的一聲,是付佳希說的。
“謝什麼?”嶽靳成慢慢吹涼熱氣,平靜道,“眼看你被欺負嗎?連你都護不住,那我也太無能了。”
付佳希說:“那天你跟我說的話,我有反思。”
嶽靳成問:“現在認可了嗎?”
“因時製宜,隨機應變。”付佳希謙虛受教。
“不認可也沒事。”
我有我的方式能幫你。
後半句他沒說出口,隨著雞湯一齊咽下肚。
湯水還剩一點,付佳希以為他夠了。
“我今天開了一天的會。”嶽靳成放低聲音,抱住保溫瓶不撒手,“都沒吃幾口飯。”
神色倦怠,是有幾分可憐。
付佳希說:“焦秘書不給你買飯?那要扣他工資。”
嶽靳成正色,“好,我明日兌現。”
付佳希眸色稍抬,眉眼生動又嬌俏,“就不怕下屬說你濫用職權?”
“又不當我的麵說,不怕。”
付佳希終於笑起來,也知曉他拐彎抹角的真實意圖。
“我去給你下碗麵。”她妥協。
檀公館這套房是離婚之後,嶽靳成搬過來的住所,開放式的廚房隻是點綴,開火次數寥寥,公寓私宅管家定期采購新鮮瓜果食材,總算沒讓冰箱也淪為擺設。
付佳希在燈的光影裡忙碌,像濾鏡,如此不真實。
燃燒的火焰,沸騰的熱水,麵條煮軟後的咕嚕聲,又似人間煙火短暫入室。
嶽靳成倚靠桌沿,雙目不曾離開她身影。
思緒暫停,時光倒流,好像身處另一個維度。
“好了,吃吧。”付佳希關火,平淡道,“時間不早,我帶嘉一先回了。”
嶽靳成僵硬地點了下頭,“好。”
門關,四周寂寥,室溫也加速降至冰點。
他忘了,形如陌路,才是當下的真實。
—
這幾天,嶽靳成應酬不斷,都是難應對的人情客戶。下午,他從辦公會中途出來時,焦睿便敏銳察覺不對。
他跟隨進辦公室,果然,嶽靳成伏腰,一手按壓腹,在抽屜裡找藥。
“嶽總,水。”焦睿連忙將杯子遞過去,“需不需要中斷會議,送您去醫院?”
嶽靳成抬了下手,三兩下吞掉藥丸後又返回會議室。
焦睿看了看時間,會議結束後,還有一個飯局,老板卷成這樣,明天還要趕早班機,怎麼吃得消。
權衡利弊,焦睿想到一個周全之法。
付佳希是剛打完卡接到的電話。
焦睿先是畢恭畢敬叫了一聲“佳希姐”,後又情真意切地懇求,“嶽總這幾天忙壞了,一頓正經飯都沒吃過,他狀態很不好,想讓他去做個檢查,我實在勸不動。”
焦秘書略用誇張修辭,力求打動人心。
付佳希這人既記仇,也記好。
秦禾的事情上,的確是嶽靳成幫她出了一口氣。
她一時心軟,說:“我晚上看情況,有空的話,就去勸勸他。”
焦睿回:“嶽總晚上還有個應酬,大約八點半結束。佳希姐,謝謝。”
再熬鍋雞湯送溫暖,付佳希覺得沒必要了。處理了下明天的工作,在公司待到八點,她算好時間開車過去。
路過一家餐廳,她思緒停頓,短暫糾結後,還是調頭回去,帶了一份香茅清湯。
快到檀公館,付佳希剛要打轉向燈。
忽然,一輛熟悉的黑色賓利映入視線。
嶽靳成的車就停在路邊,一位高挑膚白的外國女生愉悅地拉開副駕門坐上去。
很快,賓利尾燈微閃,並入大道。
車裡,香茅的柑果香與熱氣隱隱飄散。
付佳希沉默幾秒後,自顧自地一笑。
笑自己那泛濫的同情心,以及太輕易的惻隱之心。
心軟就像垃圾食品,長期采用隻會害了自身。
付佳希下車,走了幾步回了回頭。
檀公館這條車道修得真漂亮,白隔杆,複古雕花式樣,路兩邊是南京梧桐,茂盛、野蠻。
一瞬間,路燈全亮。
筆直的路,光明綽綽,如夢似幻,像是沒有儘頭。
但,再長的路總有終點。
人走了,愛散了,路窄了。
既然窄了,後麵的路就隻夠一個人走的了。
付佳希神色冷清,微抬下巴,將熱湯輕飄飄地丟進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