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一亮,房間裡的場景就看得更清楚了。
這些東西已經好長時間沒人整理過了，除了灰塵以外，角落裡甚至還結了些蜘蛛網,聞著有一種陳舊的味道。
石衙對這個沒什麼興趣,打開電閘以後，往四周看了一眼，就準備離開了：“小路不走嗎？”
“嗯,”路昭回頭看了他一眼，點點頭，“你先上去吧,我看看這裡有沒有什麼能用得上的東西。”
“那行！你慢慢看。”石衙笑著走過，路過那把木椅子時,還捏了捏玩具熊的耳朵,“你們女孩子是喜歡這些,不過這個看上去有些臟了,你要想拿回房間去的話,待會兒叫人一起去洗洗啊。”
“好。”
路昭答應了一聲,見石衙轉身出了儲藏室,這才自己檢查起來。
玩具熊靠坐在木椅上，眼睛依舊望著門口的方向,它的背後就是一個大大的立櫃，櫃子上是好幾排抽屜。
路昭走過去,拉開看了看。抽屜裡放著的都是些衣服，都是些小孩兒穿的衣服。
因為時間長了,布料的顏色也有了變化，看上去不像嶄新時那樣鮮豔，疊得倒是整整齊齊,分類放在了不同的抽屜裡。
除了小孩兒的衣服以外，還有不少小玩具，小汽車啦，洋娃娃啦，還有彩色的蠟筆跟厚厚的圖畫本。
路昭將本子拿出來翻開看了看。
隻有兩頁畫了圖畫。
第一頁是幾個不同顏色的火柴人，前麵兩個手拉手站在一起，一個粉色，一個藍色。
後麵還有好些火柴人，被畫成了黑色或灰色，重重疊疊地堆放在一起，不仔細看的話，就跟是一片雜亂無章的線條似的。
第二頁畫的是一座房子，兩層的樓房，房前一條石子路，還有一圈低低矮矮的柵欄。
顯然畫的就是現在的這棟二層小樓。
顏色隻塗了一半，剩下的還是黑白的線條，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畫到一半就被其他事情耽擱了，之後也沒再繼續。
兩張畫都是典型的小朋友風格，不管是歪歪扭扭的線條，還是大膽的用色，都有種大人不會去模仿的稚氣。
路昭看過以後，將本子原樣放回到抽屜裡，重新整理好後，關上了抽屜。
然後看向了立櫃的上方。
這裡扣著好幾個相框。
路昭將這些照片一一翻起來查看。
第一張像是一張俯瞰圖，一邊是小屋所在的山，另一邊半圍繞著山地不遠的，就是路昭他們今天去過的小鎮。
也不知道是不是放的時間太久相紙受潮了，整個畫麵看上去都有種灰蒙蒙的感覺，死氣沉沉，總覺得有種很不舒服的氣息。
第二張照片就是他們現在所在的房子了。
照片上的房子看上去應該是新修的，上漆的顏色比現在要明亮許多，院子裡還有不少鮮花，全無現在的荒涼。
第三張卻是一張人像照。
是兩個小孩兒。
一男一女。
女孩子要大一些，卻也隻四五歲的樣子，粉嘟嘟的臉頰瞧著十分可愛，一雙大大的眼睛笑著看向鏡頭，頭上還紮著兩個俏皮的羊角辮。
身上穿著的是一件粉色的蕾絲裙，加上白色的中筒襪和黑色的小皮鞋，頗有幾分都市小淑女的感覺，和之前鎮上居民的風格全然不同。
站在她身邊的男孩子應該是她的弟弟。
姐弟倆眉目間有些微相似。
男孩子個子要稍微矮一點，看著比姐姐要小上一兩歲，側著臉正看著姐姐吹泡泡，側臉看著就跟蠟筆小新的腮幫子一樣，全然就是個白嫩嫩的小包子。
身上穿著的是一套白色小襯衫和藍色背帶褲，加上一雙小小的帆布鞋，腦袋上還扣著一頂丁點兒大的畫家帽。
兩個小孩兒都是顏值頗高。
雖說現在還沒看到家長的照片，也能從他們身上看出父母的模樣也差不了。
還有最後一張照片了。
路昭翻過來一看，本來以為會是姐弟倆的父母，或者是一家幾口的全家福。
卻沒料到，最後一張照片是前一張裡麵的那個小姑娘，抱著一隻眼熟的玩具熊——沒錯，就是儲藏室裡坐在木椅子上的這一隻。
小姑娘依舊數著羊角辮，穿著小裙子，卻沒有再笑了，隻是緊緊地抱著幾乎要跟她一樣大的小熊，嘴巴緊緊抿著，兩隻黑眼睛不再明亮，眼角帶著淚痕。
原本胖嘟嘟的小臉，看上去也憔悴了許多。
被她抱著的小熊，那時候還比較新，被小姑娘緊緊地摟著。
從女孩子的表情和肢體語言來看，這張照片並不是她自己主動想要留下的，倒像是被人逼著拍下來，渾身充滿了抗拒。
就隻有這麼四張照片。
她將照片重新扣回去，環顧四周，去左右兩邊都翻檢了一下。
然後，站在了中間不動了。
光靠她一個人，這麼一會兒就要把所有東西都翻一遍肯定不現實。
但就現在而言，她看到的物品，幾乎都是屬於小孩子的。
沒有一件大人的衣物，或者明顯有大人使用過的痕跡的其他物品。
既然有兩個小孩子，那他們的家長呢？
如果他們也生活在這裡，那他們的東西怎麼會不在？
如果是這家人已經搬走了，將東西都帶到了新房子裡。
可是，怎麼會將大人的東西都帶走，卻將小孩子的東西全都留下了呢？
這不正常。
路昭的視線在房間裡環視一周後，重新落在了那個椅子上的玩具熊上。
比起照片裡的模樣，此時的玩具熊就陳舊許多了，連棕色的毛發都褪色了些許，身上沾滿了灰塵。
原本毛茸茸的外殼上，有的地方已經有斑駁的深色。
那可不是玩具熊本身的顏色，更像是沾了什麼臟東西後沒有及時洗乾淨，乾涸以後留下的印記。
難怪石衙剛才會說，要帶去房間的話得先洗洗。
她往前走了一步，正打算伸手觸碰那個玩具熊，就聽到身後一陣腳步聲響起，緊接著，便是齊小樂的聲音：
“小路，你擱這兒看什麼呢？”
路昭收回手，回頭便看見了探頭探腦的齊小樂，那張臉上寫滿了好奇。
“沒什麼，打算看看這裡有沒有什麼線索。”
被這麼一打岔，她倒是沒了繼續留在這裡的意思，一邊往外走，一邊問道：
“樓上打掃乾淨了？”
“對呀，”齊小樂又看了一眼儲藏室，見路昭已經要往樓上走，趕緊縮回了脖子，一溜煙地跟了上去，“本來也就沒多少東西要打掃的，我把我要睡的地方都鋪好了呢。我給你也換了一套新的，總覺得這地方有些滲人，那床上的東西還是彆用了吧……”
“行，謝謝了，”路昭笑著說道，“麻煩你替我乾了這些活兒。”
“嘿，這有什麼啊！”齊小樂不在意地擺擺手，“你剛才發現什麼有用的東西沒有？這地方邪門兒得很，不知道為什麼，一進來我就渾身緊張，你有沒有這種感覺呀？”
他還是很相信自己的直覺的。
正因為這種如影隨形的緊張，讓他都不顧什麼男女性彆的問題，就想跟路昭分一個組住一個屋，才能有一些安全感。
否則，他覺得自己今晚是彆想睡了。
就連幾個世界積累下來的那些東西，都沒有路昭讓他覺得安心。
路昭正打算說些什麼，剛一開口，卻又停了下來。
兩人正走在樓梯上，而樓梯口也有一個人剛剛從房間那邊出來，正要下樓。
雙方就這麼遇上了。
那人正是一直戴著帽子和口罩的青年趙去病。
他的背包已經不在身上了，也不知是放在了房間裡，還是直接塞進空間裡了。
帽子和口罩都沒有去除。
站在樓梯上方，更顯得身材高大。
他不是那種壯碩的體格，卻一點兒不顯得瘦弱，很有種緊繃的力量感。
就跟路昭一樣，看著身形稍顯纖細，仿佛沒幾兩肉，實際上身上的肉隻是長得非常結實，線條格外漂亮，當然，力量也都蘊含其中。
齊小樂正奇怪路昭怎麼不說話了，一抬頭就看到了對方。
他倒是不見外，直接就揮手招呼起來：
“趙兄弟，你也要下去呀？是想去周圍看看，還是想去做飯吃啊？”
齊小樂這人長得不算英俊，事實上，就五官相貌而言，最多也就屬於端正的行列，是那種不算好看也不算醜，恰恰處於中間階段的普通人類型。
站在人群中，這樣的相貌都很難讓人一眼記住的那種。
可他的性格卻是十分豁達開朗的，笑起來格外有感染力。
又或者是那一頭染得紅豔豔的頭發，總之整個人很是陽光，像是火焰一般暖洋洋的。
趙去病仿佛也沒料到還有人這麼能侃的，遇上他這樣的類型都能沒話找話說，愣了一下，才對著齊小樂和路昭點了點頭，隻“嗯”了一個字。
這個“嗯”究竟是說要去看看周圍的環境，還是要去吃東西，就不知道了。
路昭和齊小樂也沒有尋根究底的意思，見對方主動側身讓過了通道，他們便上樓往房間走去。
經過趙去病的身邊時，路昭的腳步為不可查地停頓了一瞬間，下一刻就又繼續往前走去，整個過程中幾乎不見異色，仿佛中間的停頓根本就沒有過。
直到走到房間門口，她才回過頭看了一眼。
此時，趙去病已經從樓梯下去了，並不見人影。
是錯覺嗎？
她總覺得，剛才這人在觀察她。
可要說是惡意，她又沒有感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