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噠……”
對方走得速度實在不快,像是一個腿腳不便的老人家,又或者……是走路還不穩當的小孩子。
首先,是涼意如水般滲透進來。
整個屋子就跟大冬天還要開冷空調似的,凍得人身體裡的血液都好像流速變慢了。
接著,便是一隻穿著黑色小皮鞋的腳邁了進來,配合著那“噠噠噠”的腳步聲,踩在了儲藏室的地板上。
白色的小襪子,配上黑色的皮鞋。
再往上,是一條蓬蓬的小裙子。
小姑娘的樣子十分熟悉,和照片上的那個女孩子分明就是同一個人。
紮著的羊角辮上還有兩個紅色的蝴蝶結,隨著她的走動一晃一晃的。
若不是她的皮膚白得跟紙張似的,那雙大而無神的眼睛黑得像是透不進光,瞳孔比眼白要大出許多,還真像是一個可愛的小朋友。
可照片是很多年前的。
照片上的女孩子,哪怕真的活到現在,也不該是這個年紀了。
小女孩一進屋,就有哼起了歌兒。
這次沒有歌詞,旋律倒是沒變。
她的一隻手空著,搖搖擺擺地放在身邊,另一隻手卻是朝後,手上抓著一樣東西拖著。
那東西在地麵上摩擦著,發出了“刺啦刺啦”的響聲。
路昭從這聽過的聲音上就知道了,昨晚聽故事的就是這小女孩。
被女孩兒拖著的東西還沒完全進屋,隻停在了門口的死角處,小姑娘就突然鬆開了手,自己往前走了。
她好像並不急著找人,東摸摸,西碰碰,還很有興致地將櫃子上那些照片都拿起來擺放好,卻又“哼”了一聲,不怎麼開心地再次把照片壓了回去。
又或者,她這其實就是在找人。
隻不過找的方式太過特彆了點兒,就跟那些電視節目上的故意搞笑一樣,拉開抽屜找,抬起台燈罩子看,仿佛這些地方也能藏人似的。
這麼晃悠了一圈之後,理所當然沒有找到一個人。
“噠噠,噠噠……”
小皮鞋踩在地上的聲音更近了。
那個穿著白色蓬蓬裙的小姑娘漸漸走到了儲藏室堆著雜物的這個方位。
她對這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仿佛很好奇,連摸了好幾樣東西。
可她個頭小,這些東西又胡亂地堆積在一起,拿一個就可能弄倒一堆。
小女孩沒有直接動手,而是將腦袋慢慢靠近過來,不斷貼近了那些縫隙處,那雙大得有些滲人的眼睛轉溜著,不斷朝裡麵打量。
隨著她靠近,這附近的溫度降得更低了。
當她將臉完全貼近的時候,哼歌的聲音驀地停了下來。
原本縈繞在房內的詭異歌聲,本來是很讓人心浮氣躁的。
可突然這麼一停,不僅不能讓人安心,反而更覺得詭異了。
待在最裡麵,中間還隔著好一段距離的路昭和趙去病都一動不動,連顫抖磨牙的動作都沒有,甚至連呼吸都瞬間屏住了,安靜得聽不到任何聲音。
他們連眨眼這樣細微的動作也沒有,就這樣看著外麵貼近的那張臉,和那雙黑得發沉的眼睛。
就像是隔著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與對方對視。
也好在這地方選得巧,他們看得見外麵,外麵的人卻看不到裡麵。
那眼睛看了好一會兒,也沒發現人影,很不高興地退開了。
小姑娘撅了噘嘴,“噠噠噠”地踩著小皮鞋,轉身返回,像是要離開儲藏室了。
誰知,剛走出一步路,那兩根羊角辮就飛快地一晃。
小姑娘的腦袋直接在脖子上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旋轉,霎那間重新將臉貼到了縫隙前,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
“我找到你啦!”
這聲音歡快極了,就像是海盜找到了寶藏,像是老饕找到了美食。
然而,話音落下以後,儲藏室裡還是那麼安靜。
沒有尖叫聲,也沒有掙紮著逃跑的聲音,更不可能有人回應。
好像就隻有這麼個小丫頭在原地自導自演。
這一次,小女孩是真的很不開心了,腦袋恢複正常角度,伸出腳就往這對雜物上踹了幾腳,一臉的憤懣不爽,眼裡是說不出的暴戾血腥,好像很不滿足沒能找到人。
外麵那些亂七八糟堆積在一起的東西被她一踹,就“劈裡啪啦”地散了架,變得更亂了。
但因為東西太多,空間太小,全都交叉著纏在一起,便是倒塌,也不可能四散開來露出太大的地方。
反而因為這中衝擊,擠壓得更嚴重,連之前的一點兒縫隙都看不到了。
“啊啊啊!”
小姑娘張開嘴叫了一聲。
她的聲音非常尖銳,聽著就很刺耳,全然沒有一開始那中小孩子可愛的小奶音了。
而張開的嘴裡,卻有比她聲音變化更惹人注意的存在。
那嘴巴裡分明是沒有舌頭的,牙齒帶著些黑,就跟幾十年的老煙民的那口破牙一般。
但她可不像是抽煙的人,牙齒上的東西到底是些什麼,就不能去細想了。
而舌頭……
也對。
從出現在儲藏室開始,這女孩子說話的聲音有,卻根本沒有張開過嘴巴!
“貝貝不開心,貝貝要找好朋友了!”
她在原地跳了幾下。
裙擺因為這動作都飛揚起來,兩根羊角辮更是跟著用力地擺動了起來。
真像是個發脾氣的正常小姑娘。
發泄完了脾氣以後,她就又“噠噠噠”地朝儲藏室門口走去,彎腰撿起了剛才丟下的東西握在手中,“刺啦刺啦”地拖著大半個留在儲藏室外的那個東西,往樓梯的方向走去了。
儲藏室的燈忽忽地閃了一下。
剛剛被打開的門,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已經關上了,還聽到了“砰”的一聲響,像是外麵的椅子重新靠在了門外的一側。
隻剩下儲藏室裡的兩個活人,還有剛剛散亂落下的那些東西,證實著剛才發生了什麼。
路昭和趙去病都沒有立刻行動,依舊安靜地待在原地,並不急著做些什麼。
趙去病怎麼樣她不知道,但路昭是能夠聽到外麵的聲音的。
那腳步聲伴隨著“刺啦刺啦”的聲音,沒一會兒就上了樓。
小姑娘哼歌的聲音也漸漸響了起來:
“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個好朋友。
敬個禮呀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
一樓沒有好朋友,二樓一定就會有。
貝貝的朋友在哪裡,寶兒寶兒彆走丟。
一二三四五六七□□,
全是我的好朋友,
還有一個在哪裡?
回頭看看你身後。
找呀找呀找朋友……”
小姑娘仿佛並不局限於固定的歌詞,總是想到什麼就唱什麼,那調子一直沒有變過,哪怕腳步聲已經到了樓上,儲藏室裡依舊能聽得清清楚楚。
這麼大的聲音,在城市裡,傳出去估計都要被人報警擾民了。
路昭腦子裡胡亂地想著,嘴角竟忍不住上揚了起來,在這樣緊張可怕的氛圍中,自我調節得還感覺到了幾分輕鬆。
直播間彈幕也在此時像是終於解鎖了,瞬間爆發了一波留言:
【不胡說,我也就隻是被嚇到了億點點而已,真的!】
【第一次覺得卡X蘭大眼睛不是辣麼美麗了,我宣布,從今天起,我開始迷戀小眼睛!】
【我錯了,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那一刻切換了主播視覺,媽喲,正好跟那雙眼睛對上,差點兒嚇尿了。】
【嚇尿了算什麼?我甩手就是一把攻擊符篆,現在已經要掏空荷包賠償人家場地破壞費,之後很長時間都隻能吃乾糧了,我哭……】
【還好我看直播是投影,否則碎屏險真有點點貴。】
【你們說……如果剛剛昭昭一不小心,我是說一不小心啊,真不是故意的,就這麼戳出去一段鋼絲啊鋼筋什麼的,畫麵會不會馬賽克?】
【臥槽,樓上你太凶殘了。不得不說,每次我看門上貓眼,都會擔心對麵有啥東西戳過來把我戳瞎。】
【哦,同樣的心理我也有,還有夏天擔心吊扇落下來旋飛我的小腦袋,電梯突然砸下去把我摔成肉餅子,樓上花盆落下來把我砸成半身不遂……】
【人家這麼可愛,你們居然想戳瞎人家的眼睛?我就不一樣了,我覺得還是可以考慮考慮,問問這麼大的眼睛,□□捐不捐的。】
【你們為什麼都在看鬼?不看看旁邊的那個小哥哥嗎?雖然看不清長相,但聲音好像還不錯哎,不覺得跟主播有點搭嗎?】
【不覺得。】
【不覺得+1】
【不覺得+2】
……
【這裡是路昭的事業粉,請讓我們昭昭獨美,拒絕捆綁,拒絕炒CP,謝邀!】
……
彈幕上的內容一開始還挺正常,看得出來大家都被那雙黑眼睛嚇壞了。
可莫名其妙,就開始向凶殘的方向發展,琢磨起了人家Boss的身心奉獻。
最後,竟然開始了事業粉的刷屏。
路昭本來隻是現在這麼一小會兒時間,隨意看了看彈幕,結果就旁觀了這樣的轉變過程,臉上的神情都變得有些奇怪了。
她該說好在之前沒有這些彈幕出現嗎?
人家小Boss怎麼說也是在儘力演出了,這些彈幕一出來,不得把人家的畫風帶偏,還怎麼怕得起來啊!
她掠過了直播彈幕,又將注意力拉了回來。
儲藏室裡已經安靜有一陣子了。
那小姑娘的確沒有再殺個回馬槍,他們暫時算是安全了,就是不知道二樓上的人……現在怎麼樣了?
舒淳此時正躲在衣櫥裡。
她也當然知道,這地方空間充足好藏人,但也很容易被人搜查。
可是,也沒彆的地方好藏的啊!
她更不敢下到一樓去。
那儲藏室裡的玩具熊可能就是真凶,而儲藏室就在一樓,她怎麼敢下去?
可彆一去就撞到了鬼手裡。
所以在發現房間裡突然沒有了其他八個人的存在時,舒淳隻是開門快速看了一眼,就有縮回了房間裡。
聽著那些倒數,她將櫃子拖過來靠在了門口,將木門抵住。
可想了想,那東西仿佛是可以直接破門而入的。
萬一這櫃子不但不能擋住對方,還因為有東西抵在門後,正好提示了對方屋裡有人?
她又隻能喘著氣將櫃子搬回了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