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連續兩天飲用大量酒精飲料,已出現了一些健康問題,包括但不限於疲憊、頭疼、胃部不適、免疫力降低等症狀。我建議您減少飲酒數量和頻率,避免去公共場合,尤其是郵輪這種會免費提供大量酒精飲料的場合。”
“……那你應該以勸告的方式告訴我,而不是直接掐斷我的電話。”
他的口吻仿佛在自動朗讀一個數學公式:“很抱歉,我提前計算了勸告方式的成功概率,但無論我的語氣是欣喜、難過、疑惑、誠懇、抱怨還是語重心長,您都不會聽從我的建議。我隻能采取強製手段。”
薑蔻:“……”
你倒是用欣喜的語氣說一句話讓我聽聽?
薑蔻按了按眉心,歎了一口氣,她又想喝一杯了。
“那我能乾什麼?”
像是計算出了她的想法,他突然問道:“您希望我以怎樣的語氣回答?”
“……欣喜的?”
A的麵部表情沒有任何變化,語速卻陡然變快,語氣變得興奮、高昂:“您可以跟我聊天!”
“……”薑蔻想了想,“你還是用原來的語氣跟我說話吧。”
“好的。”
·
原以為與A共住同一屋簷下,會發生很多矛盾,現實情況卻是安靜而和諧。
A不會疲憊,不需要睡眠,體能水平隨時都處於巔峰狀態。
隻要她有需求,他就會回應,不拒絕,不抱怨——除非會影響她的身體健康。
但不知是否他太冷靜,太機械了,無論是說話還是做事,都精準而客觀,她始終沒辦法把他當成一個真正的人。
如果這就是所謂的“AI人格化”的話,她不免有些失望。
相較於弱人工智能,A的算力可是提升了數百萬個數量級……這樣都沒辦法讓他人格化嗎?
她不知道生物科技是如何訓練A的,但肯定離不開大量的數據、進化算法、遺傳算法和深度學習。
也就是說,儘管A站在她的身邊,注視著她,跟她對話,他真正的身體——量子計算機陣列,卻在以量子態疊加的辦法,對互聯網每秒鐘產生2000百億億字節的數據量進行計算、分析和學習。
如此龐大的數據量,如此恐怖的計算量,如此駭人的學習速度,卻沒有讓他產生一個具有說服力的人格。
薑蔻歎了一口氣。
A主動來找她,又按照她的喜好打造了一具仿生人身體,她還以為他已經有了自主意識。
她不該對AI人格化抱太大希望的。
不過,實驗需要充足的時間。她耐心向來不錯,再等等吧。
傍晚時分,A收拾完房間,正要去做飯,薑蔻攥住他的手。
A停下腳步,眼珠轉動,視線從她的手上掃描而過,望向她的眼睛,等待她下達指令。
“我們出去吃吧。”薑蔻說,“但我有個要求,你可以滿足我嗎?”
“請說。”
“我要你扮成我的男友,要求是無論是外觀、穿著、語氣還是舉止,都不能被任何人察覺出異樣。”
薑蔻習慣性用上了研究員時期的態度——為保證跟AI交流順暢,他們說話時都會限定範圍,儘量清晰、簡潔,避免長難句和語義模糊。
按理說,A應該能輕鬆理解這句話。
可他盯著她,眼珠一動不動,半晌都沒有反應。
薑蔻不知道他的眼球具有怎樣的功能,在什麼情況下才會調節瞳孔的大小……因為他的瞳孔一直在收縮,卻不發一言,看上去實在有些詭異。
她的心重重跳了兩下,背脊一陣發毛。
這時,A開口了:“你在測試我?”
——他沒有用敬語,也沒有使用機械、勻速的口吻。
前後反差太大,薑蔻心跳漏了一拍,聽得頭皮發麻。
理智告訴她,她應該高興,感到振奮,這一刻她的確隱約窺見了A的人格。
生物本能卻讓她渾身戰栗,仿佛看到了某種令人不安甚至恐怖的存在。
……太像人類了。
他居然洞悉了她的意圖,察覺出這是一個變相的圖靈測試。
她無法不為之戰栗。
與此同時,A俯身,迫近她的麵龐。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呼出的氣息不知含有什麼成分,明明無色無味,卻令她頭腦空白,有些眩暈。
A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繼續說道:
“我都說了,我跟她沒有關係。你還訂那個餐廳乾什麼。你就算是讓我去那個餐廳一千遍,我也不會看她一眼。”
他垂眼,視線落在她的唇上,微頓,似要親吻下去:
“換個餐廳,好不好?”
薑蔻整個後背都僵了。
A卻直起身,又恢複了機械而不帶感情的口吻:
“上述劇情出自21台熱播劇《危情與危機》,如果您對這個劇情感到滿意,我將以此為腳本扮演下去。”
薑蔻看著A,心跳仍然急促,手指又僵又麻。
有那麼一瞬間,她竟不能確定,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是有意映射,一語雙關,還是真的在按照劇本扮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