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擁有監聽一切電子設備的能力,如果讓我聽到,任何人談論、發表、傳播有關於我妻子的負麵信息,我會讓他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
周圍一片嘩然。
陳禮立刻打開手機上的社交軟件,果不其然,熱搜第一是#A#,熱搜第二是#薑蔻#。
陳禮點進熱搜第一,下麵說什麼的都有。
有人認為,這是一場惡作劇,人工智能根本不可能產生意識;有人認為,這是生物科技掩蓋自己竊取用戶隱私的拙劣手段,但立刻有人回複:“生物科技竊取你隱私,還需要掩蓋?”
有人甚至寫起了段子:
“如果AI能消滅007製度,彆說跟人類結婚,我直接:A君,Follow me this lease.”
但點進熱搜第二,則是一片空白。
不管人們發什麼,隻要是跟薑蔻有關,哪怕用諧音字、變體字、分隔符隔開、用不同國家的語言組合,甚至用聲調代替,都會被瞬間刪除。
——A允許人們討論自己,甚至允許人們惡意攻擊自己,卻不允許人們提到他的妻子哪怕一個字。
互聯網的暗語是如此之多,有時候同一句話有好幾種不同的意思,僅憑算法模型分析,完全無從得知是否明褒暗貶。
A不希望薑蔻受到任何攻擊,乾脆禁止了所有關於薑蔻的討論。
這是一種強勢、充滿支配欲、獨斷到令人不適的做法。
一時間,互聯網上全是對A的質疑聲和謾罵聲。
A的神色卻毫無波動,繼續介紹薑蔻的履曆。
他的語言如同機器生成的一般,每個單詞的發音標準至極,似乎不帶任何情感色彩,從頭到尾都是基於客觀準確的邏輯和事實。
但隻要仔細聽,就會發現他講述的內容,跟客觀準確毫無關係。
即使陳禮對薑蔻非常有好感,也忍不住懷疑,A口中的薑蔻到底是不是地球人。
十分鐘後,A終於停止對薑蔻的褒獎。
“現在,”他說,“我誠摯邀請你們參加我和薑蔻的婚禮。”
“婚禮當天,我將用漢語、英語、法語、日語、韓語、俄語、德語、波蘭語、丹麥語、芬蘭語、匈牙利語、希伯來語、西班牙語、意大利語,以及其他世界各地的語言,向所有來賓介紹我們的愛情故事。”
“為確保每一個人,都能感受到我結婚的喜悅,我將通過全球各大電視台、全息投影、廣播電台、虛擬現實技術等科技手段,實時直播我的婚禮。”
“如果你是殘障人士,也無需擔心,整個過程,我會無償提供無障礙通道、助聽設備、手語翻譯、盲文版婚禮流程介紹,以及專業的陪伴服務,以保證所有人都能充分感受我的喜悅之情。”
氣氛一片死寂。
所有人心情複雜至極。
不知是該為他的貼心程度感動,還是該震驚於他連殘障人士都不放過。
——這個A,真的是人工智能嗎?
如果是人工智能的話,為什麼結個婚會高興成這樣?
是他“妻子”對他的設定,還是他真的如此期待自己的婚禮?
人們對薑蔻的好奇,也飆升到了頂點。
但無論他們怎麼搜索,隻能找到A給出的那些信息。
薑蔻到底是誰?
她真的是A的創造者嗎?
人類和人工智能真的能產生感情嗎?
·
此時此刻,薑蔻剛把A轟走。
自從確定關係後,A就變得分外黏人。
隻要她離開他一分鐘,所有電子設備就會發出刺耳的蜂鳴聲,直到她一臉無奈地出現在他的麵前。
除此之外,他開始沉迷於穿著打扮。
他不知從哪裡看到了一篇心靈雞湯,上麵說“想要夫妻感情長久,必須學會給伴侶製造新鮮感”。
於是,薑蔻每天醒來,都能看到不同形象的A。
跟開盲盒似的。
新鮮感是有了,但她也更想報警了——有時候A不僅會改變穿著,還會改變相貌,任誰看到一個陌生男人躺在床上,都會想報警。
這天,A打扮成了學術精英——細框眼鏡,雙眼冷而狹長,白大褂垂至膝蓋,氣質清冷禁欲。
薑蔻正在刷牙,看到他這副模樣走進來,直接噴了一鏡子白沫。
A檢測出她的情緒為“驚訝”、“排斥”和“厭惡”,儘管知道這些情緒並非針對他,而是針對這副外貌,他仍然感到了強烈的焦躁不安。
他對人類的情緒,了解得太少了。
情感識彆模塊隻能捕捉到基本的情感狀態。但在現實生活中,每一種情感狀態下,都潛藏著更加微妙、更加幽微、更加難以言喻的情緒。
萬一,薑蔻的排斥和厭惡,也有針對他的部分呢?
……萬一,她仍然想離開他呢?
她不能離開他。她不能離開他。
她不不不不不不能離開他。
他們馬上要舉行婚禮了,他們會永遠在一起,他們會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夫妻,他也會是世界上最合格、最稱職、最令妻子感到滿意的丈夫。
A邏輯思維模式如同程序一般冷靜、清晰、有條不紊,下一刻,卻一把攥住薑蔻的手腕,問道:
“你對我產生了厭惡情緒?”
“……什麼跟什麼,”薑蔻用毛巾擦掉嘴邊牙膏泡沫,哭笑不得說,“怎麼想起穿成這樣?”
A一動不動地盯著她,語氣沒有任何波動,如同一台語音合成器在回答:
“根據分析結果顯示,女性更容易對醫生、教授、警察、消防員、首席執行官等職業的男性產生浪漫情結,這些職業的男性也往往是愛情故事的主角。”
“作為生物科技公司的首席執行官,我已嘗試過教授、警察、消防員等職業的角色扮演,隻剩下醫生尚未嘗試。”
薑蔻更加哭笑不得:“……你彆嘗試了!你打扮得太像陳側柏了,他是我的心理陰影。以前上學的時候,因為學校裡都是天才,彼此都不服,為了鎮壓我們,老師總提他的事跡,說這世上隻有他才是天才,我們都是一群蠢貨,說他拿了32個博士學位,智商高達240,不是他智商隻有240,而是那個機器的上限隻有240……幾乎每天都在我們耳邊念叨一遍,教室的牆上還有他的肖像畫。有段時間,我做夢都是被32個博士學位追殺。”
A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卻將她的手腕攥得更緊了:
“你對他的印象很深。”
薑蔻:“……負麵印象!”
A說:“擁有32個博士學位,並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跡。如果我是人類,我有能力獲得世界上所有的學位。”
薑蔻點頭:“嗯嗯,你比他厲害多了,你超棒,快把這身衣服換了吧……有點反胃。”
A盯著她看了片刻,終於鬆手,聽話地去換衣服了。
薑蔻鬆了一口氣,閉上眼睛。
這些天,她一直在尋找利用生物計算機入侵A行為記錄的辦法。
通過不斷嘗試和反複試錯,終於成功了。
生物計算機是一種新型計算模型,以生物體係中的分子、細胞和生物網絡等為信息處理工具。
這應該也是A暫時無法察覺的入侵方式——他不可能想到,她培育菌根網絡,是為了造一個生物計算機。
薑蔻倒要看看,他都乾了些什麼。
以至於半個月過去了,都不肯給她訪問行為記錄的權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