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查閱著屏幕裡的文件,長長的白色睫毛下眼神冷靜而專注,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外麵的異樣。
是巧合,還是他授意的?
如果是後者,他是怎麼做到的?
整個購物中心都被他清空了……反公司聯盟的勢力已經這麼可怕了嗎?
這時,她的手腕被一隻手扣住。
沈澹月眼也沒抬,拿起她的手親了一下:“怎麼了。”
“……我有點餓了。”
沈澹月合上筆記本:“那就去吃飯。”
吃飯的地點,明琅覺得更加恐怖。
仍然看不到一個人影。從點餐到製作,都是AI完成,最後由鍍鉻機械臂送過來。
明琅看著麵前精致的美食,食不下咽。
沈澹月終於察覺到她的異樣,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不開心?”
“為什麼街上一個人都沒有?”她忍不住問了出來。
他語氣平淡:“為了安全。”
“那也不至於一個人都沒有。”明琅抿緊唇,“這樣‘出來’,跟在基地裡有什麼區彆。”
沈澹月看著她,皺了皺眉:“你為什麼那麼在意有沒有人。”
“因為街上沒人是不正常的!”她忍不住大聲說,“平時在基地看不到人就算了,出來玩還是看不到人,你不覺得這種情形很詭異嗎?”
“我隻覺得安全。”他的聲調逐漸變得冷漠、平直,“你如果不想待在外麵,那就跟我回去。”
“我不想回去。”
“那就接受沒有人的事實,”沈澹月平靜地說,“除非你想被狙擊手一槍擊穿眉心。”
明琅憤怒地瞪著他,覺得他簡直是在睜眼說瞎話——狙擊手根本不可能在熙來攘往的購物中心執行任務。
這裡障礙物那麼多,到處都是無人機、懸浮車和監控探頭,彆說狙擊手了,就是小混混持槍搶劫,都得考慮半天。
他在強詞奪理。
他隻是不希望她……
明琅卡殼了,她想不出沈澹月這麼做的理由。
——不希望她被陌生人看到?
這種三流劇情,連她小學三年級的表妹都不喜歡看了——如果她有一個讀小學三年級的表妹的話。
沈澹月作為反公司聯盟的領導人,真的會因為這種詭異的理由,清空一整個購物中心嗎?
明琅覺得,他要在這裡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交易,都比這個理由更有說服力。
也許,他真的要做什麼交易。
但他為了做交易,而清空整個購物中心,不是更加惹人注目嗎?
吃完飯,明琅悶悶不樂地逛商場。
商場裡,仍然空無一人。
給她介紹商品的,隻有AI溫和動聽的電子音。
她一臉興致缺缺,比起床時更困了,完全是靠憤怒的情緒強撐著逛完了整個商場。
沈澹月一直看著她,目光猶如實質,如影隨形,從頭到尾都沒有離開過。
回到車上後,她發現後座上多了幾個購物袋。
明琅以為自己的猜測得到了證實,沈澹月來這裡真的是為了做交易,正要鬆一口氣,下一刻,沈澹月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打開看看。”
明琅抬頭。
“給你買的。”他輕描淡寫地說,“你衣帽間的衣服,都是我之前隨手置辦的,大部分都不怎麼襯你。這些應該更適合你。”
……等等。
“你衣帽間的衣服,都是我之前隨手置辦的”。
明琅疑惑:“我的衣服,不是我自己買的嗎?”
沈澹月神情似乎僵了一下,很快恢複正常:“有的是你自己買的,有的是我幫忙置辦的。我以前……”他頓了頓,“對你不怎麼上心,添置新衣這些事,都是交給下屬去做。以後不會了。”
明琅卻覺得有些不妙:“以後你要怎麼做?”
他垂下白色眼睫毛,看著她的眼睛,溫和地說:“以後你每一件衣服,都將由我親自挑選。”
明琅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回去的路上,她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打開了那些紙袋。
全是衣服。
昂貴的、有機的衣服。
她不甘心地在衣服裡掏了掏,試圖掏出點兒公司禁止流通的東西。但是沒有。
沈澹月清空了整個購物中心,似乎真的隻是為了帶她出來買幾件衣服。
明琅摟著紙袋,往後一靠,表情茫然。
……她想知道,沈澹月還正常嗎?
沒有人不喜歡被特殊對待。
——有人視你如珍寶,想把你藏起來,不希望你被任何人看到,甚至為了一己私欲,清空了整個購物中心。
假如沈澹月不是反公司聯盟的領導人,不是一個冷靜、理智的人,不是報道中願意為底層人民犧牲的彌撒亞,而是一個瘋狂、衝動、不按常理出牌的偏執狂,她不會覺得這是一件多麼古怪的事情。
問題是,沈澹月是一個正常人,並不是瘋子、精神病和偏執狂。
甚至昨天晚上,她還在電視台上,看到了他對抗公司軍隊的轉播——直升機門大開著,他半蹲著,手持狙擊-槍,神色沉冷地打穿了一個公司高管的腦袋。
這一畫麵,給了不少飽受公司壓迫的平民極大的鼓舞。
他為了對抗公司,為了手無寸鐵、無力保護自己的平民,是如此舍生忘死,怎麼可能為了滿足一己私欲做到這種地步?
他還要給她挑選衣服。
明琅不喜歡把時間花在挑衣服這種瑣事上,他想挑就去挑好了。
——問題是,他哪兒來的時間?
他每天那麼多事情,開會、處理公務、安置難民、對抗公司軍隊……還要空出時間,給她穿衣打扮,給她挑選衣服。
明琅想,他真的沒有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