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答案,簡單易懂,兩三句話就能說完,又能讓她保住性命呢?
李窈想得腦子都快燒起來了。
突然,她想到了一個絕佳的回答。
但也有可能……引火燒身。
李窈深吸一口氣,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
這時,漆黑人影臉上的金屬麵具驟然裂開,露出俊朗的人類五官。
他的情緒仍然不怎麼高昂,眼睫低垂,顯得眼型越發狹長而下垂,目光像動物一樣單純,看上去居然有些可憐。
……假如他沒有用貓看鳥兒的眼神,盯著她的手指看的話。
“控製不住。”他看了片刻,開口說道,“想要捏斷,撕爛。”
李窈聽得毛骨悚然。
管不了那麼多了!她緊張地說道:“……我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漆黑人影看向她。
實話實說,他有著一張非常符合她審美的臉龐。
眉骨高,鼻梁挺,眼眶深邃,眼型卻微微下垂,中和了眉眼間距過窄帶來的攻擊性。
這是一張讓人記憶深刻的臉龐。
五官俊朗立體,輪廓淩厲分明,氣質卻溫和乾淨。
就像他的眼神一樣,空白,純粹,沒有感情也沒有善惡,看到她時,眼中卻會泄露出隻有看到獵物時才會出現的冷酷殺機。
她對這張臉又恐懼又喜歡。
可能因為恐懼會激發人的自衛機製。此時,她心臟怦怦狂跳,手腳又僵又麻,腎上腺素飆升,居然開始分不清究竟是恐懼多一些,還是……喜歡多一些。
“你說。”漆黑人影說。
“你以前是不是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李窈努力鎮定地說。
“沒有。”他回答。
“那就對了!”李窈咽了一口唾液,“這種情況其實很好理解……我有時候也會出現這種情況。”
他頓了一下,有些困惑:“你,也會?”
“是啊,”李窈竭力放鬆喉部肌肉,“書上說,這可能跟大腦的獎賞機製有關……當我們看到喜愛的事物時,大腦會一下子分泌出過量的多巴胺。這種分泌是突然且不正常的。身體會下意識想要‘控製’和‘消除’這種感覺,以防影響正常生活。
她抬眼,看向漆黑人影,放輕聲音:“而最好的‘控製’,就是……破壞那件喜愛的事物。”
漆黑人影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頸間卻暴起一根很粗的青筋。
這一刻,即使他的目光仍然溫和乾淨,也沒能掩蓋住來自掠食者的可怕攻擊性。
要不是腳下是五百米高空,李窈已經轉身逃跑了。
“原來是這樣……”他慢慢開口。
他相信了!
李窈精神一振,緊繃的神經倏地一鬆,下一刻卻想起他是個不可控製、無法預測的怪物。
萬一他相信以後,仍然想要殺死她怎麼辦?
李窈後腦勺一陣一陣發緊,努力思考對策,因為注意力高度集中,大腦深處甚至隱隱傳來疼痛。
——漆黑人影被她親了一下,就消失不見了。
——他冷漠而懷疑地審視了一晚上她的口腔構造。
——他認為,她的口中可能藏有毒腺。
她的口腔裡,肯定是沒有毒腺的。
但這側麵印證了一件事——漆黑人影對她的吻,反應極大。
這可能是一個突破口,可以讓他失去思考能力。
然後,她說什麼,他就信什麼。
但也有可能激怒他,直接被扔下高空。
或者像那天一樣,他把她丟在五百米的高空之上,獨自離去。
換句話說,她親他一下,生還幾率隻有百分之三十左右,甚至更少。
……她要試一下嗎?
李窈緊盯著漆黑人影的眼睛:“是的,很多人都會這麼對待小貓小狗……我以前養過一隻小貓,經常忍不住咬它。”
這當然是謊話,她根本沒養過寵物。寵物稅高得嚇人,窮人根本養不起。
但並不妨礙她說謊。
“你會這麼想,”她咽了咽口水,潤澤乾澀的喉嚨,“是因為你很喜歡我……這是很正常的現象。”
“正常?”他重複。
“嗯嗯。”李窈點頭,心裡頗為忐忑,“隻是,我們都可以控製。你那麼聰明,那麼強大,應該也可以……學會控製。”
漆黑人影沒有說話。
李窈仰頭:“你肯定不會撕碎我的……對吧?”
漆黑人影對上她的視線,停頓良久,開口說道:“我不知道。我不會控製。”
就是現在。李窈在心裡說。
她摟住他的脖頸,仰頭,重重覆上他的唇。
——他手比她大,唇也比她大,她竭儘全力也隻能吻到他的下唇,冰冷而堅硬的下唇,仿佛岩石一樣硌人。
漆黑人影的腦中卻嗡的一聲,胸腔猛跳幾下,全身上下的骨骼肌緊縮一下後,倏地張開森冷鋒銳的骨刺。
他被吻得應激了,無意識進入了自衛狀態。
有那麼一瞬間,他的眼神變得又冷又狠,瞳孔緊縮成一條細線,似乎隨時都會出手撕下李窈的腦袋。
這個吻溫熱、柔軟,讓他感到了無法形容的危險。
他隻能通過幻想殺戮,來抑製住這種受到威脅的惶惑感。
但很快,他就發現,危險似乎是自己的錯覺。
李窈的唇是如此柔軟,他輕輕往下一壓,都能感到她的唇瓣明顯陷了下去。
他甚至不需要暴露出密集的利齒,就能把她的下顎撕扯下來。
她是如此脆弱,如此弱小,連他一根手指都握不住。
他完全沒必要覺得危險。
但有必要檢查一下她的口中有沒有毒腺。
漆黑人影一隻手握住李窈的後腦勺,微微俯身,用冰冷的舌-尖撬開她的齒列,仔細搜查她的黏膜。
沒有。
他若有所思,身上倒豎的骨刺緩緩平複了下去。
看來她說的是真的,他之前覺得渾身麻痹、想要撕碎她,隻是身體產生的錯覺。
他其實非常喜歡她。
漆黑人影回憶著在那條街上看到的畫麵,含著她的唇,輕輕嘬-吸了一下。
——他忘了他們之間的身高差距有多大,不是含著她的唇,簡直是含著她的下巴。
李窈立刻推開他,使勁擦拭自己的下巴。
她的動作充滿了抗拒意味,他看得心裡發悶,不太高興,但沒有表現出來:“這是一種怎樣的喜歡?”
不到兩天的時間,他對人類的語言,就已經從厭惡、抗拒、生澀,變成現在的流暢自如了。
李窈含糊地說:“……朋友的喜歡。”
她根本不知道他喜不喜歡她,瞎編的一段話。誰知道他那麼單純一怪物,居然按著她的頭親了起來!
他那麼大隻,接起吻來冰冷而黏稠,簡直像洗臉一樣,弄得她不自在極了。
反正他什麼也不懂,估計是不小心在日本街看到了什麼,才會這麼濕黏黏地吻她。
她說朋友就是朋友。
果然,漆黑人影點了點頭,麵色平靜地接受了這個說法。
下一刻,他卻冷不丁問道:“我很喜歡你。那你喜歡我嗎?”
李窈擦臉的動作頓住。
相較於之前的死亡問題,這是一個非常容易回答的問題。
她隻是害怕漆黑人影,並不討厭他。
他的身上也沒有值得討厭的地方。
嚴格來說,他比這座城市任何一個人,都要討人喜歡。
……但也沒有喜歡到願意被他口水洗臉的程度。
於是,她繼續含糊地說道:“……喜歡。朋友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