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覺到,修是故意帶她去見克洛伊的。
為什麼?
他以為,她會在克洛伊的身上看到自己父母的影子,然後精神崩潰?
那她的精神也太脆弱了吧。
謝黎喝完熱咖啡,站了起來。
“小謝?”摩爾叫她,“我們要走了。你要一起嗎?”
謝黎抬眼望去,試圖找到修的身影,卻隻能看到一片漆黑。
“小謝?”摩爾又叫了她一聲。
謝黎:“不用!我還有點兒事,你們先走吧。”
她琢磨著,如果這是一場博弈的話,修費儘心思地設局,她毫不費力地破局,那應該是……她贏了吧?
那修一定還在某個地方等她。
想到這裡,她按照記憶,原路返回。
然而,直到她走到爛尾樓的頂層,也沒有找到修的身影。
謝黎聳聳肩,正要掉頭往回走,就在這時,黑暗中突然伸出一隻手,重重扣住她的手腕。
謝黎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正好對上修的眼睛。
不知發生了什麼,他的眼神變得異常冷漠,不帶任何感情。
與此同時,黏滑的菌絲失控地瘋長,迅速蔓延到她的膝蓋上,牢牢將她禁錮在原地。
“你在玩我?”他冷冷地問。
“我玩你什麼了?”謝黎覺得他瘋了,努力掙紮想要擺脫菌絲,然而那些白色絲狀物似乎具有某種可怕的粘性,掙紮的幅度越大粘得越緊。
修沒有說話,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大拇指移到她的喉嚨上。
他的眉眼帶著幾分森然戾氣,似乎動了殺意。
——沒人知道,他現在是什麼東西,就連他自己也不太了解。
菌根網絡-生物計算機是生物科技研究數十年的項目,目的是為了讓藤原一家實現長生不死。
這項技術,早在幾十年前就已正式投入使用。
這些年來,他與菌根網絡的融合逐漸緊密,開始可以利用菌絲寄生、控製周
圍人。
但不知是否江漣降臨的緣故,嶼城的磁場發生了一些細微的變化,從近幾年起,他開始可以聽見周圍人的心聲,感受到周圍人的情緒。
這其實也符合菌根網絡的特性。
它本身就是一個獲取信息的網絡。
時間一久,他發現,這座城市的人都很喜歡一個叫謝黎的人。
這個女人愚蠢、善良又軟弱,是這座城市為數不多的好警察,好到可以數年如一日去孤兒院幫忙;嶼城政府下令驅逐流浪漢時,也是她挨個安置那些無家可歸的人。
隨著科技越來越發達,人們讀寫的能力逐年下降,提筆忘字幾乎成了普遍現象,有將近一半的人有障礙,難以看完長篇大論。
即使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年輕人,段落超過三行時,也很難有耐心看下去。
除了擔心市民看不懂選票的市長,幾乎很少有人關心周圍人的文化水平。
謝黎卻每隔一個星期,就會去公立學院免費授課。
那段時間,他睜開眼睛,就能聽見“謝黎”兩個字。
所有人都喜歡她。
但並不是所有的喜歡,都是純粹、乾淨的。
大部分都是肮臟、汙穢的喜歡。
每天早上,她穿著那件舊夾克,經過貧民區的街道時,四麵八方的視線都會像蒼蠅一樣死死叮在她的身上,有狂熱的迷戀,也有陰暗的臆想。
她全部視若無睹。
修卻將那些想法聽得一清二楚。
他天生沒有感情,對女性和男性都不感興趣,唯一能引起他情緒波動的隻有利益。
——利益,是這個世界運行的底層邏輯。
想要成為統治者,就必須學會利用人性的弱點,讓人們為了各自的利益,而甘願為他工作。
操縱布局,坐收漁利,是他的強項。
他頭腦冷靜清醒,從不失控,一路搏殺到公司高層。
老年藤原發現了他的才華,任命他為公司的核心高管,幾乎把半個公司都交給了他。
那段時間,也是生物科技發展最為迅速的時期之一,連歐洲和南美洲都籠罩在生物科技的陰雲之下。
然而一次意外,他發現,老年藤原提拔他的原因,是想讓他成為藤原修的傀儡。
藤原家族一直在秘密開發“菌根網絡生物計算機”,利用菌根網絡,可以跟血親共享知識、思想甚至是記憶,也可以寄生周圍人,操控他們的一舉一動。
菌根可以無限擴張範圍,菌絲也可以無限向外延伸。
到那時,統治全世界,隻是時間問題。
修得知這一點以後,毫不猶豫地奪取了菌根網絡,反手寄生了藤原修。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慢慢與菌根網絡融為一體。
菌根無時無刻不在生長,無時無刻不在擴張,陰暗,潮濕,深入土壤。
他每天都能從菌根網絡中聽見數不清的聲音,感受到各種各樣的情緒,逐
漸學會與它們共處。
嶼城是一座包容性極強的移民城市,不同地區的人都會來這裡尋找機遇。
偶爾也會有謝黎這樣的人,試圖在嶼城伸張正義,但很快就會變得窮困潦倒,成為流浪漢的一員。
他冷眼旁觀,人們越來“喜歡”謝黎。
有人喜歡謝黎,是因為可以從她身上撈到好處;有人喜歡謝黎,則是因為她長得漂亮;還有人喜歡謝黎,是因為她曾慷慨贈予一塊新鮮的麵包。
也有人跟蹤謝黎將近半年,對她那隻高級義眼垂涎欲滴,做夢都想把它從謝黎的眼眶裡摳出來,拿到黑市上賣錢。
當然,針對謝黎的“喜歡”,遠遠不止這些,也有那種扭曲、滑膩的愛慕。
不止一個人幻想過,她的汗水聞上去是什麼氣味。
有一天,他突然很想見見謝黎本人。
他已經知道了她的長相、性格、衣著,甚至是她晨跑過後的汗味,她單手攥住衣領的力道,她發怒時明亮的眼睛,卻還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
他想知道,謝黎知道周圍人是怎麼看她的嗎?
她以真心待人,反而收獲了由人性組成的最可怕和最肮臟的欲望。
可能因為她拒絕加入公司,他聽不見她的想法,但並不是沒有解決辦法,隻需要寄生她就行了。
但這樣就沒意思了。
於是,他拋出食餌,像獵人一樣耐心等她找到郊外的研究所,再一步步接近她。
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狩獵。
她跟他想象的一樣愚蠢又軟弱,唯一的優點是自我控製力很強,但用錯了地方。
她的痛處是父母,始終覺得當年的事情還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其實沒有。她想要秉公執法,就得那麼做。
這種人摧毀起來太簡單了,設置一個跟當年類似的情境,讓她去做抉擇——如果她選擇幫助克洛伊,正義就會受到損害,父母的入獄也會變得毫無意義;如果她選擇把克洛伊送入大牢,那她的良心將永不安寧。
他幾乎是興致盎然地,等她做出抉擇。
謝黎卻給出了一張近乎完美的答卷。
她並不像表現的那樣不諳世事,也沒有受到過去的影響,冷靜地權衡利弊,手把手教克洛伊如何全身而退。
她贏了,贏得很精彩。
修輕輕撫掌,正要離開,就在這時,克洛伊情緒激烈起伏,對謝黎爆發出強烈的感激之情,如同一枚重型炸彈在他麵前炸開。
修有一個弱點。
那就是當周圍人的情緒過於強烈時,可能會影響到他。
這取決於他的情緒是否有波動。
剛好那一刻,他的確感到了被玩弄的憤怒。
既然她什麼都知道,深諳公司員工的生存之道,也知道公司和公司之間的暗流湧動,那為什麼還要裝出一副愚蠢軟弱的模樣?
克洛伊的情緒在他的腦中發生了一場連環爆炸。
他盯著謝黎,感到怒火在心中冰冷燃燒,手上力道逐漸加重,看她吃痛地皺起眉頭。
也許是克洛伊的情緒太過激烈,又也許是憤怒燃燒的時間太久,他內心的衝動漸漸變得古怪起來。
謝黎不知道修在發什麼瘋,他冷漠看了她片刻,突然開始用手指摩-挲她的喉嚨。
“你出汗了。”他緩緩道。
被他掐了半天脖子,不出汗才有鬼了。
謝黎忍不住怒道:“你到底要乾什麼?”
“我不知道。”他說,聲音很冷靜,神色也逐漸恢複正常,不再像最初一樣冰冷可怕。
然而,他的動作卻比之前更加古怪——從她的喉嚨摸到了後頸。
謝黎覺得皮膚黏黏的。
修居然摸著摸著,手上開始分泌菌絲了。
什麼鬼?
他最開始想殺她的時候,手上也沒分泌菌絲啊,為什麼他殺意平息之後,反而開始分泌這鬼東西了?
謝黎感覺自己一時半會也脫不了身,乾脆有什麼問什麼:“你之前說,我在玩你——我玩你什麼了?”
修沒有說話。
菌根網絡比他想象的還要強大,僅僅是觸碰汗液,他就可以分析出她的身體狀況,甚至分析出有什麼曾在她的皮膚表麵停留過。
他已經很久沒用感到饑餓了。
觸碰她汗液時,居然感到了一絲難以形容的渴意。
修不由得喉結一動,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
四周安靜得落針可聞,他吞咽口水的聲音,幾乎是清晰無比地傳進了謝黎的耳朵裡。
謝黎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修卻沒有看她。
他看著她的脖頸,喉結重重滑動著,額上暴出一根怪異的青筋,仿佛菌根一般呈枝杈狀。
他的表情則比那根青筋更加怪異,眉眼間氤氳著一股難以形容的黏意,連眼神都變得黏膩至極,似乎隨時會在空氣中拉出一根若有若無的細絲。
不,不是“似乎”。
他的視線從她臉上掃過時,謝黎明顯感到了毛紮紮的觸感,就像天花板的蛛網不小心掉到臉上一般。
——當他情緒激動到一定程度時,視線居然也可以化為菌絲。
這人到底怎麼了?
這是謝黎今晚第一百次問這個問題了。
與此同時,修看向她的後頸,又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冷不丁出聲問道:“請問,我可以聞你嗎?”
謝黎:“???”什麼玩意兒?
當然不可以!
謝黎剛要嚴詞拒絕,卻發現他並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見。
隻見他的頭微微垂下,把鼻子伸到她的頸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謝黎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能聽見他的聲音,低沉、平淡而又漫不經心:
“……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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