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技術太差了,”譚諾頭翹著,很不屑一顧,“我不相信你,所以,你直接對著我拍視頻就好,到時候我自己截圖。”
她說完話,沒注意到鐘屹用一種很莫名其妙的眼神看著她,又退回到她剛剛拍照的地點。
一回生二回熟,她這次很快地找到了狀態,對著不遠處的手機做出她慣常的姿勢。
其實無非就是那些姿勢,但是每當譚諾做出一個表情時,她真的很難忽視,在給自己拍照的人是鐘屹……
一想到他心裡說不定就在腹誹她是個腦殘,還是個惹是生非的腦殘,她的表情就逐漸僵硬。
很快,在她硬著頭皮、努力忽略鐘屹,對著鏡頭做出了一個非常常見俏皮的親吻表情後,她又略顯尷尬地瞟了一眼鏡頭後的那個人,又是那副一言難儘的表情。
“嘴撅完了?”鐘屹將視線從手機屏幕上挪開,“那我們回去。”
誰要跟你回去……譚諾放下了嘴巴,決定放棄用照片記錄此時此刻心情的打算。
如果是孫庭譽在的話,她就可以讓他隨她心意拍個沒完了,總結下來:都是孫庭譽的錯。
她接過手機後,沒有去看鐘屹拍的視頻,慢悠悠地往前走。
回去以後也隻有兩件事可以做,要麼在房間裡睡覺玩手機、要麼在客廳和鐘屹大眼瞪小眼,譚諾統統不想做。
“要回去你回去吧,我不想回去,”譚諾低下頭又開始踢腳下的石頭,可惜根本踢不到鐘屹。
再往前走,石灘上躺著的裸/曬的人變多了,譚諾的腳也老實了下來,“我討厭等人,一直等人我會抑鬱的。”
說完,她才意識到自己是在跟誰裝可憐,這可是從第一次見到她就沒有給過她好顏色的鐘屹。
鐘屹走在她身前,有那麼一陣沒有出聲,半晌他回過頭,“說的這麼可憐,有誰催你走麼?”
譚諾衝著他說,“你上一秒還在催!”
“你會聽我的?”鐘屹問。
“我不會。”譚諾想了一下,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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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海岸線沒有多遠的地方擺了很多藍色的大遮陽傘,下麵是躺椅。
第一排隻剩下一個位置,鐘屹去了第二排。
“我困了,”鐘屹說,他付了錢後,對譚諾指了一下那裡,“我在那裡休息,沒事不要煩我。”
鐘屹雖然體溫偏低、畏寒,但是被陽光裹挾的感覺,他並不喜歡。
譚諾在第一排離海邊最近的躺椅上躺下,桌邊上放著她剛買來的雞尾酒。
孫庭譽給她打來視頻電話,譚諾怕吵到身邊閉目養神的人,於是將有線耳機插上。
“在做什麼?”孫庭譽問。
“海邊曬太陽。”譚諾幾乎是在用氣音說話。
“寶寶是不是沒吃飽?怎麼那麼小聲?”
“……旁邊的人睡著了,”譚諾一看,發現身邊躺著兩個穿著兒童比基尼,長得像洋娃娃一樣的小女孩,她們正用那雙碧綠的眼珠子好奇地打量著自己,太可愛了。
孫庭譽見譚諾的臉被曬得紅紅的,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忽然笑了一下,他也跟著笑了。
“那裡太陽大,不要被烤成脆皮小五花肉。”
譚諾瞪了他一眼,“你才是豬。”
她聽到電話那頭似乎有人在叫孫庭譽的名字,他大概是開會前抽空給自己打個電話吧。
“你忙去吧,我要看劇了。”
“好,回去有東西送你。”
掛掉電話後,譚諾打開了視頻軟件,隻不過她習慣了枕枕頭,頸窩下沒有可以墊的東西,這讓她翻來覆去沒那麼舒服。
後來她忽然想到了她今天出來時是把比基尼穿在吊帶裡的,準備到海邊躺下的時候就脫掉,但是剛剛一直和鐘屹在一起,她便忘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鐘屹還是維持著之前的姿勢,閉著眼睛,大約真的睡著了。
她看了一眼周圍的人清涼的穿著,思索了兩秒後,終於將吊帶裙脫下墊在了腦袋下。
譚諾一臉愜意地點開她每年暑假都會重溫的劇集cut,從“光晞不行,他不能捐,讓拓也捐”看到了“單均昊跟我交往過,8個字800萬”……
再沒有比這更幸福的時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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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諾看了一會兒,摘掉耳機,正想喝一口雞尾酒,就看到身旁那兩個綠眼睛的小女孩已經站到她身側,看起來已經跟著她看了一會兒電視劇。
她們看起來不小了,不過矮一點的那個嘴裡還含著安撫奶嘴。
含著奶嘴的小女孩叫?lodie,她的手指慢慢地在譚諾的胳膊上點了一下,又害羞地縮了回去,捂著自己的嘴巴,譚諾看著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她是對小孩沒感覺,但是可愛又不吵鬨的小女孩真讓人愛心泛濫。
譚諾試著用簡單的英語跟她們聊天,才知道她們的媽媽也在旁邊。
“玩,玩。”
譚諾在得到孩子媽媽很熱情的允許後,又被拉著去海邊撿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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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屹覺得自己睡了很沉的一覺,大約過去了一個小時,也可能隻過了十分鐘。
睡前,他看到譚諾側躺著玩手機,便閉上了眼睛。
睡夢裡,他隱隱約約聽到譚諾的笑聲,忽遠又忽近。
很快,這個聲音消失了。
鐘屹感到一陣解脫。
鐘屹醒來後,拿起手邊的礦泉水,往手心裡倒了一些,想洗個臉讓自己清醒點。
胳膊有些抽筋,水剛觸碰到臉,他的視線下意識地往小公主的方向看過去,發現她的躺椅上空了。
不隻是她的,她身邊的兩個躺椅上都空無一人。
鐘屹倏地站了起來,往海邊看去,譚諾此時真的就躺在沙灘上,有兩個女孩一左一右地圍著她,正在兒戲地給她做著心肺複蘇,而譚諾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
鐘屹確定這是一場夢,除非她自己想不開跳海,不然根本不可能的。
畫麵太荒唐了,太荒唐了,但是他的腳步還是不受控製地跑了過去。
鐘屹屈膝跪下,一聲不吭地將譚諾從小女孩的手裡給抱到自己的腿上,?lodie原本想要說話的,但是看到他的臉色難看又嚇人,於是不敢出聲了。
譚諾的口腔裡沒有異物,鐘屹看似冷靜地將譚諾平放在石灘上,雙手重疊、十指交扣地按壓譚諾的胸骨下方。
該按壓多少次?鐘屹皺著眉開始回憶,他大學時學過的,但是他想不起來。
掌心因為抽筋失去了力氣,就這樣按了數十次以後,他身體往前,一隻手托住譚諾的頸部,另一隻手捏著她的鼻子。
鐘屹深吸一口氣,就這樣傾身向下。
有幾滴水順著他額前的發絲一路往下,有一滴落進了鐘屹的眼裡,他艱難地眨了一下眼睛,重力拉拽著那滴水,它掉落在譚諾的眼皮上。
就在鐘屹的嘴唇幾乎就要貼上譚諾的唇上時,或許已經碰上了,又或者還沒有,鐘屹模糊的視線裡是譚諾睜得很大的眼睛。
他們之間的距離太近,近到鐘屹無法聚焦,他的視線儘頭是譚諾黑色的瞳仁。
他不知道她看了他多久。
忽然間,譚諾將臉側了過去。
鐘屹有一種從噩夢裡醒來的感覺。
譚諾醒來了,又或者說,她根本沒有事。
鐘屹長久地怔愣住,久違地忘記做出任何反應。
許久,鐘屹和譚諾的身體隔開了一點距離。
他麵無表情地收回捏著譚諾頸部的手,就看到譚諾下一秒不太自在地摸了摸那裡。
鐘屹不說話,她終於又看向他。
在看到鐘屹的眼睛後,譚諾這一下午所有怪異、無解的念頭與瞬間像是一齊彙進從鐘屹眼裡滴下、又落到了她眼皮的那滴水裡。
那裡還在發熱,譚諾還是躺著,又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臉。
她想要開口,但是不知道該說什麼,說她其實隻是在跟她們玩。但是被她們又捏又按地差點真的睡著,然後他就……
她應該早一點打斷他的,她應該早點睜開眼睛,推開鐘屹嘲笑他,但是譚諾沒有,因為她忍不住去思考一個問題。
“怎麼這麼看著我?”鐘屹很坦然地對上她的視線,自然到就像是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你想說什麼?”
譚諾依然用那種無法理解的眼神望著鐘屹。
我有沒有事對你來說,那麼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