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諾聽到他在電話那端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就好像停下了腳步,就是在這時,她忽然有了一個幾乎不可能的猜想。
她從床上坐起來,想也沒想地跑到陽台,果然,燈光下孫庭譽穿著防風服,拉鏈拉到了下巴,對她張開了懷抱。
譚諾的壞心情瞬間煙消雲散。
她一路跑下樓,見到孫庭譽的時候,麵上嘴巴還翹著,隻是眼裡早已綻放出神采。
“你怎麼這樣?”她這個時候當然想明白,孫庭譽這一天沒聯係她是因為在飛機上。
孫庭譽看她咬牙切齒的樣子,忍不住上手去捏她的臉。出租車隻能停在小區外,他是跑過來的。
“誰家的寶寶生氣都這麼可愛啊。”他說。
“你剛剛電話裡還在逗我!”
孫庭譽捧起她的臉,柔情地注視著她:“因為我想看到你見到我驚喜的樣子啊。”
譚諾終於忍不住撲進他懷裡,“你太可惡了。”
孫庭譽不懂,怎麼有人說可惡就像在說“我愛你”。
“是不是很想我?”他在她耳邊問,“是不是憋了幾天才忍住沒催我回來?”
譚諾就這樣靠在他的懷裡,心裡甜蜜,聲音悶悶的。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們心電感應啊,”孫庭譽說,“你心裡想我,我做什麼事都不安心,爸媽給我壓歲錢,我都忘了接。”
譚諾替他遺憾,她在他懷裡抬起頭,今天天上沒有月亮,但是她的眼睛很亮。
“好可憐哦,要我給你壓歲錢嗎?”她做出要從口袋裡拿紅包的動作。
孫庭譽阻止了她手上的動作,隻是低頭注視著她,“你是不是好愛我?”
譚諾點了點頭,隻是手摸了摸放紅包的位置,有點心虛。
她口袋裡其實隻有十塊錢,但是還是不要告訴孫庭譽好了,他看起來那麼感動……
譚諾從堪稱久遠的記憶中抽回思緒。
耳邊似乎還能感覺到孫庭譽當時對著她耳語時的氣息,從前當她想起這件事時,總是感到甜蜜,現在甜蜜依舊,她心裡卻帶著一絲負罪感。
譚諾不知道在湖邊待了多久,她望著無波無瀾的湖水,心裡不斷地在發出一個聲音:孫庭譽,你不是說我們之間有心電感應嗎?隻要我想你,需要你,你就會出現在我眼前。
現在,不遠處就是愛情橋,你說會陪我去所有浪漫的地方的。
那你現在出現吧。
周圍的行人經過,譚諾聽著腳步聲忽然感到一絲無力的自我厭棄。
譚諾蹲在湖邊,下巴就這樣搭在自己的胳膊上,她在陰影裡閉上了眼睛。
隻是,不知蹲了多久,不遠處的水麵突然被人投擲了一顆石子,譚諾倏地睜開眼睛,看到原本平靜的湖麵上浪花蕩開。
她的心又開始不安地跳動起來。
譚諾手撐著膝蓋站了起來,但是她沒有回頭,眼睛定定地望著眼前仍處在震蕩中的湖水。
湖麵上,有兩個倒影在緩緩地晃動著。
譚諾雙手貼在腿邊,不知道該怎麼安放,她隻是僵硬地站著。
大約過去了三秒、也許更久,譚諾看到清澈的湖麵再次恢複了平靜。
譚諾看清了另一個倒影。
“你在期待誰的出現?”是鐘屹。
他微微低下頭,在她的耳邊問。
她驀地轉過頭,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在屏住呼吸,下飛機時耳鳴的感覺又出現了。
鐘屹仍穿著早上離開時的黑色正裝,但是譚諾一眼就看到了他胸口彆著的一朵白色小花。
她看了一眼花,才望向他。
他就像是徒步而來的行人,裹挾著一身的疲憊。
但是他仍沒有放過她,他的聲音愈發地低沉:“孫庭譽還是我?”
譚諾聽到了鼓噪的心跳聲幾乎就要衝破自己的胸口。
譚諾踉蹌著想往後退,他卻一把將她拉向自己。
他雙手握住她的肩膀,像是怕她跑掉。
譚諾像是被釘在了原地,她不敢向他靠近,卻退無可退。
“孫庭譽還是我?”
譚諾想,鐘屹一定是瘋了。她該拿瘋子怎麼辦?
她不合時宜地想到今天許奈準備帶她去的水上監獄。
他要拉她下去。
譚諾以為他的眼神該是像獵人望著獵物一般,但是他的眼裡浮現著悲哀。
冷酷、淡漠的情緒統統消失不見。
他在害怕什麼?在害怕她的答案?還是在害怕那條泥濘不堪的河流裡隻有他一個人嗎?
鐘屹忽然無比珍視地捧住她的臉,一下一下地摩挲著。
“我來了,你會失望麼?”
譚諾想要掙開他的手,他卻將衣服上的那朵花摘下彆到了譚諾的右耳上的頭發上。
他指間的涼意幾乎要將譚諾吞沒。
譚諾終於艱難地出聲,“我不管你為什麼來這裡,但我等的人是——”
鐘屹垂眸盯著她,隻是,在譚諾要說出那個名字時,他忽然低頭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