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誰?”
妻子兒子的狀態如此不對,程乾也顧不得後麵的車了,一個刹車直接將車停在了當地,跟著望向窗外。
然後就看到對麵吉普車降到一半的車窗後一張中年人的側影。
那人大概五十開外的年齡,很瘦,相貌平凡。
或許是因為經常蹙眉的緣故,眉心處有三道深深的皺褶,使他的麵相看上去嚴肅不容接近。
他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神情很是淡漠。
“陳昌玉!”
柯蓓這會兒已經緩過了神兒,她將兒子從後座抱了過來,緊緊地摟在自己的懷裡。
一邊親吻著孩子的發頂,努力安撫他的情緒,一邊同樣盯著外麵,眼神裡充滿了仇恨。
“陳昌玉,陳教授,海市異能科學研究所的所長,人工乾預進化人等級提升項目組組長,總負責人,也是阿列的親大伯!”
柯蓓一字一句的報出了這個人一大堆的官銜、職稱,說出來的話卻像是字字帶血,直戳人心!
聽得程乾窒息!
隻覺得心臟像是被隻巨手攥著,在狠狠地捏。
捏得他生疼,捏得他連氣都喘不出。
是那個上輩子害死妻子和兒子的凶手啊!
他死死盯著車窗裡的陳昌玉,要將那張臉深深地印在腦子裡。
至死不忘,至死不休!
“你想怎麼做,先跟過去看看?”程乾攥緊方向盤,沉聲問道。
柯蓓沒有立刻回答。
她思索了一下反問:“這裡應該不是去海市的方向吧?”
“不是,這是去京城的路,海市得走對麵。”
“那他為什麼走這裡?我印象中他從末世前就一直在海市工作了。”
說完這句話,一個不好的念頭忽然從柯蓓的腦海裡冒了出來,她臉色頓時一變!
而旁邊的程乾顯然也想到了,脫口而出:“他要去安朔!”
是,這是去京城的路。
可它也並不僅僅通往京城,它還會途經安朔。
也就是說,此時的陳昌玉不見得是要和這些人一起去建立科研所,也有可能是接到了弟弟的電話,然後搭車去安朔接他的侄子阿列!
“咱們不要跟著他了,咱們要搶在他前麵趕到安朔,一定要比他先找到阿列!”
柯蓓頓時急了。
她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神情緊張。
阿列對於她和小天來說不止是恩人,還是夥伴。
甚至是同甘共苦,可以為對方去死的親人。
一想到現在的阿列才隻有十二歲,什麼也不知道,對於這個父母將他交托於的大伯完全不設防……
柯蓓就覺得坐臥不安。
他們必需要趕在這個魔鬼人渣之前找到阿列,不僅要找到,還得率先取得他的信任,讓他願意和他們一起離開。
不,即便暫時取得不了信任,敲暈偷走也不能讓他再次落到陳昌玉的手裡。
想到這兒,柯蓓用力地握了握拳頭。
“你彆慌,其實也不一定是咱們想的那樣。”
這會兒程乾已經冷靜了下來。
他試著與柯蓓分析:“植物變異是從昨天淩晨開始的,我覺得全國應該差不多都是這個時間。如果其他地方開始的早,梁副參謀長打電話的時候一定會跟我說。
這樣的話,陳昌玉出現在這裡一定不是接到阿列父母的電話特意趕過來的,不然他根本來不及,時間對不上。”
“所以他也不一定就是去安朔的對吧?”柯蓓反問。
“不好說,都有可能。但不管怎麼樣,這會兒的他肯定還不會對阿列存有惡意,不會專門去傷害他。
這樣的話,咱們就還有機會。
咱還是按照之前的打算來,從前麵的岔口下去,走小路想辦法超過他們。真不行就步行一段距離,儘量抄近路!”
程乾替她做出了決定。
之前之所以選擇走大路是因為考慮到小天年齡小,身體又是那個情況,程乾覺得一切都要穩妥著來。
能少讓孩子走路就少走一點,這麼熱的天,坐車怎麼也比走路舒服。
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就算是艱苦一點兒也得克服,什麼都以先找到阿列為主。
既然已經商量好了,柯蓓也不再去看外麵已經超越了他們的那個車隊,看著還不夠糟心呢!
以他們夫妻現有的實力,根本沒有辦法與那些大勢力為敵。
更何況此時的陳昌玉還隻是一個普通的生物學專家,那些罪惡的科研項目還沒有開始進行,他們即便追過去也不能將他怎樣。
車子又前行了五十米左右,拐向了旁邊的輔道。
因為現在越是荒僻的山林,植物變異的情況就越嚴重,危險越大,所以願意走小路的車並不多。
他們一路上走得還算順暢。
除了中間有幾次因為道路被變異植物破壞,車輛無法行駛而不得不將車收起來步行一段距離之外,並沒有遇到什麼大的阻礙。
到下午四五點鐘的時候,他們來到了一個不知名的村子。這村子橫在公路的儘頭,想要過去必須橫穿整個山村。
這裡依山傍水,緊挨著臨江支流,光看地形就能夠看得出以前一定是一個風景十分優美的地方。
可現在,這裡幾乎已經被植物完全占據。
遠遠看過去到處都是殘桓斷壁,村子裡大部分的建築物要麼被植物完全覆蓋,要麼被植物紮根在牆壁裡,早就癱塌了。
以至於像是一座荒城佇立在夕陽下的山邊。
“把車收起來吧,咱們走過去。”程乾說著將車停在了路邊。
柯蓓重新檢查了小天的衣服,然後與他們一起將背包背在了身上。
這三個包裡都放著最基礎的生活用品,保證萬一他們其中哪個人走散,或者出現什麼意外狀況,能夠獨立正常生活三到四天。
經過了這麼長時間的休息,小天的精神力也恢複了一些。
雖然唇色還有點蒼白,胳膊依然無法使勁兒,卻已經變回六歲時的模樣,不需要大人抱了。
待柯蓓把車收好,他也和爸媽一樣背著自己的包包,走在二人的中間。
小小身體背著一個比他個頭小不了多少的雙肩包,看上去讓人又心疼又覺得可愛。
“累不累,爸爸幫你背吧?胳膊疼不疼?”
即便知道兒子的異能是力量,身體恢複的比普通人快很多。
可看到小天這個樣子,程乾還是有點受不了,忍不住又問了一次。
“不累,不疼,爸爸我背得動。你看我可有勁兒了!”
小天說著握緊拳頭曲起那支沒有受傷的手臂,給程乾展示了一下他那壓根不存在的肌肉。
看到兒子這樣,程乾卻更心疼了。
除了心疼,還有深深的愧疚。
對兒子,也對妻子。
他沒有辦法阻止孩子獨立,可看著他那瘦弱的小身板,還有那耷拉下來還不太靈活的手臂,再想想這一切都跟自己脫離不了關係……
程乾就恨不得把自己暴打一頓!
更恨不得能回到過去替小天挨那一下。
他眼神複雜的在小天汗濕的鼻子上抹了一把,朝他豎起了大拇指。
可最後還是沒忍住連哄帶勸從他包裡掏出幾樣東西放進了自己包裡。
父子倆的互動柯蓓沒參與,此時她在觀察周圍的動靜。
這個村子裡的植物長得異常快,比之前他們經過的那一路其他地方都快得多。
速度和周家鎮都有得一比了。
可能還是和靠近水流有關。
村子之前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什麼變異動物的侵襲,這會兒已經完全空了,一路走來連一個人都沒有看見。
不光沒人,甚至連一隻家畜也沒有,空氣裡倒是有還未完全散去的淡淡的血腥味。
“程乾,你過來看這兒!”柯蓓走到一戶人家的柵欄前,用手指著一個角落。
那裡有幾簇散落在地上的黃褐色的毛,像是什麼動物搏鬥時被撕拽下來的。
旁邊還有一攤已經乾涸了的血跡。
“我看見了,這邊也有。”程乾的神情已經變得嚴肅了起來。
他一隻手緊緊攥住小天,另外一隻手指了指旁邊的那棵大樹。
柯蓓這才看到那樹下也有一灘血,細看旁邊的雜木叢枝杈上也掛著幾簇黃毛,周圍還能看出打鬥的痕跡。
“是猴子。這裡離山太近,應該是山上的猴子變異,下來禍害人了。”
程乾說著彎腰一把抱起小天:“彆往裡走了,我剛才看到那邊好像有一塊兒空地,過去看看,不行今天晚上就先在那邊露營。”
柯蓓也知道晚上從這裡過太危險,即便要趕路也不能急在這一時,於是點頭同意。
程乾說的那塊兒空地在村子外麵,剛才他們進來的時候都看到了。
那應該是村子準備搞什麼建設專門騰出來的場地,隻可惜還沒有來得及建,末世就來了。
那塊地之前是做過硬化的,雖然被植物占據,如今平展的地麵上全都是碎石塊,但並沒有完全被植物占據,比起其他地方好很多。
柯蓓他們重新走回去的時候才發現,原本空蕩蕩的場地最中央的位置此時已經坐了一群人,大概十幾個,有男有女。
看樣子他們應該也是剛到,全都精疲力儘的模樣。
有人相互依靠在一起,還有人乾脆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
夫妻倆不準備與這些人搭話,就選擇了一塊兒和他們有些距離,看上去稍微平整些的地麵坐了下來。
“你喂小天喝點水,我把帳篷搭起來。”程乾說著將包取下來往地上一放,然後卷起了衣袖。
“我幫你。”
“不用,我自己就行,就這麼個小帳篷。你歇會兒,腿又疼了吧?”
“沒事兒。”
聽了丈夫的話,柯蓓沒有再動,坐在兒子身邊卷起褲腿查看自己的傷處。
就在夫妻倆說著話的時候,遠處忽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姐!程哥!小天!”
然後就見一個人從那一群人中猛地站起,蹦跳著朝他們飛奔而來。
“姐!程乾哥!我就知道是你們。剛才大老遠看著我就覺得像,還真是啊!太巧了,太巧了,我們又見麵了。”
柯蓓剛剛抬起頭,甚至都不等她看分明,杜河就已經奔至他們跟前,激動地說個不停。
小夥子的臉上全是汗,衣服上沾滿了灰塵,黑一道白一道的,嘴唇乾裂的翹起了一層小白皮兒。
可以想象他這兩天過得並不容易。
可他完全沒有一點兒疲憊樣兒,眼睛裡全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