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很年輕,也很秀氣斯文,身上還帶著書卷氣,謝六奇覺得這人應該是一個老師。
然而當他側眸過來,當謝六奇望入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瞳,他有一瞬覺得自己站在一座井口漆黑的、呼啦啦往井口灌入涼風的古井旁,似乎隨時都會墜入斃命。
這雙眼冷漠到讓人心驚。
“我這有個東西,你看看。”周邵將一個小東西遞過去。
是一枚銀戒指,明顯是女款的,戒身做得相對細些,但正中位置鑲嵌著寶石,陽光下,有些發黑的銀戒發著光。
謝六奇大驚,一把奪過去仔細瞧,越看越驚訝。他是做這行的,東西好不好,有沒有年頭,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這東西你哪裡來的?”謝六奇連忙問。
周邵也不拿回銀戒,而是將手背在身後:“一個地方拿的。那個地方還有不少這樣的寶貝,大的小的都有。”
謝六奇:“告訴我那個地方在哪裡?作為回報,我可以給你一大筆錢和各種糧票布票工業票!”
這個年代買東西是需要票的,沒有票,就算你有錢也買不了。
周邵搖頭。
謝六奇見他搖頭,腦袋迅速從激動中冷卻下來。
難不成這小夥子想獅子大開口?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畢竟這些寶貝轉賣出去是要承擔被抓的風險的,而錢和票往兜裡一揣就行。
他的眼底劃過一抹狠厲。
“你不用給我錢和票,隻要幫我把一件事情辦妥了,我自然會告訴你那些寶貝埋在哪裡。”周邵卻說。
謝六奇:“什麼事?”
周邵低聲道:“隔壁村張鐵山一家口,幫我做了他們,屍體裝進麻袋綁石頭扔
進江裡,事成之後我告訴你藏寶地。”
謝六奇身軀一震,臉上難掩驚愕地看著周邵。
這個年輕人看著依舊斯文,但那雙眼黑沉沉的,又狠又凶,證明他剛剛聽見的滅門要求並不是幻聽。
周邵繼續說:“張鐵山的家就在村子邊上,加上人緣不好,所以沒什麼人和他們走動。不過他家養了一條老狗,你和你的同伴動手之前記得先把狗處理了。”
謝六奇沉默半晌。
他不說話,周邵也不說,兩人看著前方的麥田。
風拂過,麥子彎腰,安寧又祥和。
最後還是謝六奇憋不住:“兄弟,我能問一嘴,這家人和你是有什麼仇嗎?”
一開口就要滅人家滿門。
周邵的聲音很平靜:“七年前,他們因為沒有孩子把我弟弟領過去養。但五年前,他們把我親弟弟打死了,因為他們有了兒子,不需要我弟了。”
謝六奇恍然。
周邵:“這事如果你們乾的話,天後再來這裡一次。如果不乾,那就算了,戒指不用還我,相遇一場,算我送你。”
說完,周邵轉身,轉身的刹那,他斯文雋秀的臉上露出一個陰冷又略微扭曲的笑。
餌料已經放出去了,他知道這群本就做著富貴險中求的活兒的人會答應的。
......
唐執走了幾步停下來,站在原地,片刻後扭頭看遠方的天空。
好一會兒,他呼出一口氣,渾身的陰冷好像都隨著這一口被呼出的氣散去。
唐執有些緊張地走到南歸麵前:“南導,怎麼樣,我可以嗎?”
唐執:眼巴巴.jpg
南歸回神,看著唐執清澈的眼,不由打了個激靈:“可以!非常可以!!”
唐執抿唇笑笑。
南歸拍了拍唐執肩膀:“唐執,剛剛你身上是真的有股瘋勁兒,就是......”
唐執心裡一咯噔。
就是什麼?
南歸上下打量唐執:“就是你這膚色不太對,等開拍的時候,要給你抹一層粉,起碼再黑四個度吧。”
那個年代大部分人麵朝黃土背朝天,很多都是一輩子紮根在田地裡,長在農村的孩子,極少有不幫忙乾農活的。
“雲深,你過來一下。”一轉頭,南歸就喊之前也跟過來的霍雲深。
霍雲深上前。
南歸:“把你袖子捋起來。”
霍雲深照辦,他的膚色比小麥色還要深一點,但沒達到古銅色。
南歸:“到時候和化妝師說下,你第一階段的膚色得比雲深的深一個度,第二階段比他淺一個度。”
第一階段,也就是周邵二十歲時,是他第一次接觸謝六奇這個團夥的時候。
那年老周衝才十八歲。
家裡的擔子是壓在周邵肩膀上,周邵乾的活多,雖然弟弟長得已經比他高了。
一年後,也就周衝去打群架那
年,那時的他十九歲,此時家裡的農活重心已經向周衝轉移。
因為周邵收到明年即將恢複高考的消息,他本就是家裡讀書最多的,也是家裡唯一的高中生,全家都覺得恢複高考了,他一定能考上。
家裡出個大學生,這是多有麵子的事情,更何況孩子們都大了,也不像以前那麼大負擔,遂全家鼎力支持。
試完戲,一行人乘車回去。
回去的路上,唐執突然冒出一句:“學弟,你覺得我曬黑一些怎麼樣,我聽說塗助曬油後,會黑得快點,不然每次拍戲都要上妝很麻煩。”
宋予潮失笑:“學長,來不及了,還有一個星期多點開機了,哪怕把你架在太陽下烤,你也烤不出南導要的那顏色,更彆說現在快入冬,太陽火力不夠。而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開機後是先拍第一階段,後麵少乾農活的周邵會白回來,難不成你後麵又塗白嗎?”
唐執想了想,發現也是。
回到民宿時,剛好到飯點了。
“唐執。”唐執聽見霍雲深喊他。
唐執轉過身來,對上霍雲深狹長的眼,“怎麼了?”
“待會兒要不要一起吃飯?”霍雲深說。
這還是唐執湊上去扒拉著霍雲深用方言交流以來,霍雲深第二次主動邀請他一起吃飯。
唐執欣然同意。
......
“老南,試得怎麼樣?”副導演宴燕知道南歸今天帶唐執去試戲了。她因為有點事,沒跟著去。
南歸笑眯眯:“很好,非常好!”
宴燕懷疑自己聽錯了,“很好?這是什麼意思?是你決定......”
“不,周邵那個角色就定了唐執,不用換。”南歸感歎:“他是個有天賦的孩子,我之前看走眼了。”
現在圈裡的藝人挑角色都會儘量選和自己貼近的,這裡的“貼近”,是真實性格與角色貼近,而不是立出來的人設貼近。
這也是為什麼,有些藝人扮演刁蠻任性的角色,能演得活靈活現,有時候真不是演技好,而是ta本身或許就是這樣的人。
人家隻是本色出演而已。
宴燕驚訝:“這麼高評價?”
南歸樂嗬嗬說是,轉而又說起:“那邊怎麼樣,什麼時候能過來?”
宴燕:“合同明天線上簽,如果沒意外,大後天過來。”
南歸掐指一算。
行吧,隻要不是開機當天才火急火燎地趕過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