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玉負氣道:“你不就是想要我說好話嗎?我說不就行了?用得著這樣的嗎?”
主任嗬嗬一笑:“說好話就行了?你當你是誰!”
主任“啪”的一拍桌子,道:“你剛開始說說好話,人家興許拉不下麵子,買你個一千八百的,現在,人家已經拒絕過兩次了,你再說好話就有用?你的好話就那麼值錢?你當自己是什麼?好話精?建國以後,這中國就沒有成精的玩意了!”
前所未有的嚴厲把大家都給說傻了,一個小小的分理處,本身不會有太苛刻的上下級關係,誰都沒想到主任突然發飆。
郝玉愣了片刻,不知如何應對,乾脆雙手往桌子一趴,嗚嗚的哭了起來。
前兩聲是裝的,緊接著,眼淚就像是擰開了龍頭似的,自然而然的下來了。
郝玉得淚相助,勇敢抬頭,爭辯道:“說好話沒有用,你還想怎麼樣?我還能怎麼樣?你想我怎麼樣?你——你個臭不要臉!”
此罵一出,滿會議室啞然。
主任也尷尬了,卻不能丟了氣勢,沉默片刻,道:“郝玉同誌,你也是入黨積極分子吧,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我要求你做了什麼,要當這個罵名?咱們分理處地方偏僻,很少有大客戶,現在正好有一個在你名下,你不積極應對,還消極對抗,這是黨員作風嗎?郝玉,你既然不同意我的建議,那你提出一個來?”
郝玉嗚嗚的哭,不說話。
“行了,多大的人了,有什麼好哭的?其他人說說,有什麼主意?”主任也不逼郝玉了,但總是沒有一個好臉色。
“得先知道人家的喜好吧。”馬大姐說話了:“咱們就把他當領導好了,以後再來,都當是領導視察,認真做好服務,再說資金處置的建議的時候,人家總會認真考慮吧。”
“不能讓他認真考慮,誰認真考慮以後,會賣國債的?”辦公室男此言一出,周圍就有斷續的笑聲。
80年代的國債確實很少人有興趣,因為現在的通貨膨脹很嚴重,國債的利率比起定期存款來說,也不占優勢,最重要的是80年代人都很缺錢,基本生活的資金都不夠的情況下,又哪有餘錢做投資。
許多人乾脆就把國債當做另一種形式的稅收了,銀行自己人都不願意拿國債,普通人願意買國債的就更少了,主動購買,往往都是帶著一種奉獻精神的。
主任歎口氣:“這的確是困難,但困難就是用來克服的嗎?這樣,咱們先說說了解大客戶的問題,小陳,你來負責。”
他點了一名男櫃員,然後問郝玉道:“郝玉,你來表個態,你要是不願意負責此事,以後就不要上櫃台了。”
“不上櫃台去哪?”
“我可以向支行申請,調你去彆的分理處。”主任拿出了殺招。對於沒有失業之虞的職員來說,工作地點是很重要的工作要素。在北京工作還是北京外工作,在市內還是郊縣,區彆都很大。
主任如果把郝玉丟回給支行,再分配肯定會去更偏遠的地方,除非她主動找人幫忙。
郝玉不敢硬頂了,滿臉淚痕的抬頭道:“我不走,我能做好櫃員,我知道楊銳……這個大客戶喜歡郵票。”
“他是倒賣郵票的?那怎麼在我們這裡開戶?”國內的郵票市場,大約是改革開放以後第一個資本市場,大宗的資金在郵票市場上流動,帶動起了一股虛擬財富的浪潮,在人均工資數十元的年代,一張郵票動輒上百元,一次交易多達數十萬的市場,讓全社會都知道了集郵和炒郵的概念。
郝玉搖頭:“他光買,不賣。”
“你怎麼知道的?”
“他上次偶然說了一句。”郝玉有點慌,她總不能說自己上街無意中遇到了楊銳和彆人逛街,然後偷聽到了這些。
銀行主任倒是不在乎她從哪裡聽來的,摸著額頭問:“消息確實嗎?”
“大概吧。”
“有愛好就行,有愛好是好事……”主任連說幾遍。
“您有辦法嗎?”馬大姐耐不住了。
主任擺擺手,道:“他有錢,喜歡郵票,這樣子,咱們先介紹一些有郵票的人給他。他要用錢,就要和咱們銀行多接觸,賣了郵票的人,得了錢也要有個去處,咱們先創造機會,再考慮抓住機會。”
眾人應諾。
“這段時間,小陳,你也想辦法接觸了解一下。”吵歸吵,主任不敢再指派郝玉了,換了一個年輕人,又道:“除此以外,大家還要積極的想其他辦法,爭取完成國債銷售……好了,散會……”
出了門,小陳就開始圍著郝玉打轉,探問了不少的信息,才回家考慮對策。
三天後。
楊銳早起跑步,剛剛結束準備去食堂,就見一名高高瘦瘦的年輕人站在路口,對他露齒一笑,說:“楊銳同學,我買了油條豆漿,趁熱喝吧。”
銀行大客戶服務,在金融人士毫不知情的角落裡,被倒逼產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