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輪到導員用憐憫的眼神看向他了:“咱們係可能發表了一篇好論文,劉院長正高興呢,你就撞到槍口上了。”
耿健嘿嘿的傻笑兩聲,除了傻笑,他也不知道做什麼好了。
走廊兩側全是辦公室,大門洞開,總有沒事乾的老師或辦公人員,探出頭來看苗碎舉的牌子。
而今的樓宇狹窄逼仄,辦公樓普遍是一層樓當兩層樓用,兩層樓當三層樓用,人均辦公麵積小,辦公室裡的人就多,生物係算是中等規模的院係了,一間辦公室裡要坐十幾個人,門口麵的臉盆毛巾都擺了一溜——衛生間一層樓一個,平時想洗洗手,洗把臉什麼的,都要在辦公室裡進行。
如此一來,當苗碎手舉著“耿健!欠債還錢!”的牌子站在樓梯口的時候,半個辦公樓裡的人都能發現。
耿健經過走廊,隻覺得身後的視線火熱,這種火熱,直到進入劉院長的辦公室以後,才轉到了麵前。
“劉院長。”導員輕聲打了個招呼。
耿健也跟著叫了一聲:“劉院長。”
“什麼事?”劉院長頭都沒抬,聲音聽不出喜怒。
“這個是耿健。”導員著實不願意做這個介紹人。
劉院長這下子抬起了頭來,認真的打量起了耿健,一會兒,道:“也不急這一陣,你們先等一下,我先處理彆的事。”
“好好好。”導員連連點頭,誰都不願意做報告壞消息的人,能有個好消息先衝淡一下再好不過了,他笑著道:“聽說有篇好論文?”
劉院長嘴角果然掛起了笑,輕咳一聲,語氣也變的平易近人起來:“豈止是好論文,是《ceLL》。”
“美國的期刊《細胞》?”導員一下子振奮起來,他本人是本科畢業生,進入北大以後,雖然也有做些力所能及的研究,但s三部期刊,還是像聖書一樣,可望而不可及。
劉院長微微點頭,道:“看抬頭是沒錯了。”
“隻看了抬頭?”
“人家的信,我們怎麼好拆開看,等一下人來了,咱們一起看。”劉院長確實很高興。
這可是1984年,距離改革開放才幾年的光景,北大原生的學者幾乎沒有做出幾篇像樣的論文,厲害的都是從海外歸來的。
當然,即使加上海外歸來的學者,能在《科學》、《自然》和《細胞》上發表論文的依舊是少之又少。
現在一篇《自然》或者《科學》論文,都屬於院士級的配置,一些老牌院士習慣在中文期刊發表論文,沒有《自然》或者《科學》論文都屬正常。
但不管怎麼說,作為中國最好的大學,北大的目標永遠是積累越來越多的好論文。同為亞洲的大學,比如新加坡的南洋理工大學,一年出產的s級論文接近三位數,目前的最強者東京大學更不用說,無論絕對數量還是質量都獨占鼇頭。
現在的北大,對好文章幾乎是如饑似渴。
一篇《細胞》之於北大,就像是一盒美味的蛋糕,一篇《細胞》之於北大生物係,簡直像是一車美味的蛋糕,加送兩百瓶飲料。
劉院長笑的像是聖誕老人似的,道:“《cell》寄過來的信封,抬頭寫的很清楚,是給作者回寄的確認函,咱們等著看就好了。哎,所以說,大期刊就是不一樣,一個信封都做的不一樣。”
導員連聲應和。
耿健縮在沙發的角落,既好奇,又高興,還有一點點失落。
他闖了禍,沒有被直接發落,這是高興的事,但是,自己闖了禍,彆人卻有天上掉下來的禮包,然後,拿禮包的人還比闖了禍的自己重要,失落也不奇怪。
“一會兒就來了,咱們係今年的第一篇頂級論文啊。”劉院長笑嗬嗬的拍著辦公桌,一封薄書高的國際郵件正正的放在他辦公室的中心。
須臾。
辦公室門被敲響,並伴隨著一聲“報告”聲。
劉院長哈的站了起來,笑道:“來了,正說你呢,呶,《cell》寄過來的信,就等你開啟謎底了。”
同樣的論文,長短不同,位置不同,發表的時間不同,自然意義不同。
一直低著頭的耿健也順勢看向門口。
門口站著的,赫然是身著定製亞麻襯衫,手工腰帶和手工意大利皮鞋的楊銳同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