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銳心神不寧的度過了周末,周一的時候,不免顯的有些睡眠不足。
這個想法持續到他見著劉院長的時候。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劉院長的話,形容枯槁頗為恰當。
隻見劉院長兩隻燕窩深陷而發黑,頭發亂而稀疏,外套皺巴巴的揉成一團,連些都是臟的。
“您這是出去挖戰壕了嗎?”楊銳見到這樣的劉院長,都不免嚇了一跳。
“老了,兩天沒睡就成這樣了。”劉院長歎了口氣,像是曬太陽的老頭似的,慢悠悠的脫下身上的外套,掛在楊銳辦公室的衣服撐上。
楊銳有些醒悟過來,但還是問道:“為什麼沒睡覺?”
“為你要的編製啊。”劉院長不高興的道:“我們幾個吵了一宿都沒吵出結果來,隻好第二天接著吵。”
劉院長的神色令人不忍淬讀,那是一種感慨又絕望的表情。
“現在吵出來了?”
“吵出來了,吵不出來的話,我也來不了。”劉院長道:“校長組了閉門會議,拿不出方案來,就不讓人出門。”
楊銳聽的有些好笑,但是毫不同情,反而撇撇嘴,道:“敢情把你們關起來,還要兩天時間才能給我10個教授名額啊。”
“那不是在吵給不給你的問題,是誰讓出來的問題。”劉院長歎口氣,道:“你不想想看,十個啊,還都要在今年下半年拿出來,就算咱們生物係出的多一點,其他院係不是也要出名額,這不得豬腦子打成狗腦子……”
“要是這樣的話,名額我不能要。”楊銳聽劉院長說到這裡,就知道他們沒按自己的想法來,毫不猶豫的拒絕道:“你們這是要把我的路給堵死了,這10個教授的名額,我是不會要的。”
劉院長一下子愣住了,半晌才哆嗦著嘴唇,指著自己的黑眼眶道:“敢情我熬了兩晚上,是白熬了?”
“我都說了,要係統解決,您得給我想辦法找新的名額回來,內部統籌出來的,我不要。”
“你不要也得要。”劉院長難得提高聲量,瀕臨爆發的道:“現在物理係化學係的,都把名額讓出來了,你不要怎麼行?你不要,不就變成我們生物係欺負人了嗎?”
“你們本來不就是用我壓人嗎?這個名氣,我不借。”楊銳說的無比直白,又提高了警告級彆,道:“您要是堅持給離子通道實驗室的話,那就是逼我辭職。”
辭職的話都說了,那就沒什麼轉圜的餘地了。
劉院長重重的歎了口氣,半天了才道:“我知道你有顧慮,不過,好處先拿到手再說嘛,10個教授的職稱,不是我說,你就是單獨再開一個研究所,也批不出來,教授又不是大白菜。”
雖然有的教授連大白菜都不值,但教授的職稱本身,是能長白菜的。
楊銳兀自搖頭,道:“10個教授的職稱我不稀罕,北大弄不到,我就想彆的轍,不能讓人把我的脊梁骨戳破了。”
普通的副教授,想評一個教授的職稱是很難的,不說那些硬條件是要多久才能達成,就是名額一項,都要把人給卡死了。比如有的院係,總共就12個教授的名額,那就得等退一個,才能有一個,而在等的過程中,又有多少人做出了成績,熬出了心得?
要是在地方大學,這種現象還不是特彆嚴重,重點高校裡的教授就相當難評了,不是條件特彆硬的情況,普遍要到五十歲往上才給,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一個五十歲的教授,隻要10年就能將名額讓出來了,若是給35歲的年輕人的話,他能熬25年之久。
其實不光中國這樣,國外的講座教授更熬人。比如康德,三隻大犇攏一起的哲學家,就想要一個哲學教授而不得,生生熬到了46歲,康德才拿到了柯尼斯堡大學邏輯學與形而上學的教授職稱。於是,接下來的十年,康德一個字都沒發表,愣是潛心研究去了,最後還真讓他給鑄就了批判王座。
80年代的中國高校的職稱,比後世的職稱還難得一些。這主要是有兩方麵的擠壓,一方麵是回城的教授恢複了職務,他們要繼續發揮光和熱,就要繼續占據應有的地位。另一方麵,出國留學的學生們漸漸回來了,81年82年出去的早期留學生,還有84年85年出去的短期留學生,紛紛踏上了報效祖國的康莊大道,其中較有資曆的,自然會得到高階的職稱。
像是韋興思之類的文憑較高的海龜,占一個教授的位置,誰都說不出錯來,因為人家留在國外都能拿個類似的職務了。
種種矛盾之下,最受傷的就是中層研究人員。
他們的政治能力偏弱,學術能力也偏弱,不得不按資排輩的等位置,運氣不好的,會被接連插隊以至於退休都拿不到正高職稱。
楊銳並不願意侵害這部分人的利益。
倒不是他的心腸變軟了。從楊銳的角度來看,如果是科研世界的話,靠按資排輩而升職的研究員,能不能活下來,活的怎麼樣,並無所謂,他們無非就是高階勞動力罷了,不去汙染正高職位才是價值所在。
然而,大學並不是單純的研究機構,它還肩負著教育職能,而這部分隻能,向來都是由中間水平的教師們來承擔的。
像是楊銳這樣的頂級學者,自己的科研都忙的要死,哪裡有時間去管普通學生。
最終,普通學生能夠得到的常規教育,都是由中等水平的教師所提供的。
為了幾個名頭,搶他們的榮譽,楊銳還不至於。
這份禮,得有上麵的人拿出來。
劉院長其實早知道楊銳的想法,但這不是他能做的,想了想,道:“楊銳,你這個要求,上麵肯定很為難的。”
“我又不止這麼一個要求,他們為難的時候多著呢。”楊銳無所謂。
“你如果真決定了,我幫你去和教育部要,但你可想好了,這邊多了,那邊就少了,到時候彆怪分到的經費少了。”劉院長想將楊銳一軍。
楊銳嗤之以鼻,道:“我隻怕功高蓋主,他們拿不出經費,老實說,部委的經費,我看不上。”
做研究員的,功勞至高能到什麼程度?
照劉院長想,隻有拿到諾獎才算。
那麼,楊銳能拿到諾獎嗎?
劉院長看著楊銳,心裡亂糟糟的說不清楚——楊銳真能做到這一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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