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都是聰明人,劉蕁這一手“直白”,讓他們一個個都陷入恐慌中,越想越多,越想越怕。
這時候,有些自詡傲氣,有點不滿皇帝陛下讓他們跪在地上半天不起來的人,那不滿也滿滿變成了畏懼。
說白了,這可是皇帝陛下,讓他們跪到天荒地老,那也是皇帝的權力。
劉蕁和劉景聊了好一會兒,才似乎想起來周圍還有人跪著。
微笑著的少年板起臉,冷冷掃了在場人一眼,道:“朕知道荊州牧重病,你們中有人的心就開始浮動了。人都自私,什麼忠誠忠義,都敵不過自身利益,敵不過家族利益,朕明白。但你們最好放明白點,朕的荊州牧,朕的族人,朕可以殺,但你們不可以。都起來吧。”
劉蕁麵向劉景,臉色轉暖:“朕就不越俎代庖了。待你病好之後,自己查去,朕要做的事可太多了,既然你無事,朕就懶得管了。”
劉景忙道:“不勞陛下費心,臣省得。”
劉蕁點點頭。
荊州眾人一臉懵逼的從地上爬起來,這才反應過來。皇帝陛下這意思是……有人害荊州牧?
冤……冤枉啊!雖然他們的確各自有各自的打算,但是絕對沒有害荊州牧之心!
等等,原神醫也說庸醫害人,藥不對症……難道真的有人害荊州牧?
這群人不由想,自己肯定沒出手,難道是那誰誰誰出手了?
這事也好確定,隻要原神醫真的很快治好了荊州牧,那絕對是有人下手了吧?
荊州牧心裡肯定也懷疑了。但這是不是皇帝陛下挑撥離間,隻要看荊州牧病情如何就知道了。
何況……在荊州上下有意歸順的前提下,皇帝陛下哪有挑撥離間的必要?皇帝陛下親自跑來荊州,難道真的是為了救回荊州牧?
當劉景喝下原樺讓人熬來的第一副藥,並吃下原樺給他配製的潤喉的小藥丸之後,所有人都說不出“冤枉”的話了。
劉景立刻不咳了,食欲也變好了,當晚就吃下兩大碗飯。
劉蕁挑眉。神醫還真是了不起啊,這也太神奇了吧?
還是原樺說了實話,他隻是抑製住了劉景咳嗽。劉景不咳了,自然精神就好了,飯也吃得下了。
不過劉景隻當原樺安慰他了。
隻抑製住咳嗽?為什麼其他醫者做不到?
讓劉景更肯定有人害自己的是,他派人去尋原本主治自己的醫者們,卻發現,主治的那個頗有名聲的醫者已經人去家空,尋不到人了。
劉景恨恨,定是有人害他!沒跑了!
“其實朕覺得啊,肯定是那人聽說原樺來了,還說了庸醫害人,無論劉景好沒好,其他人肯定會拿他出氣,所以他才跑了。”劉蕁私下對司俊和鄭直等人道,“有人害劉景,那是朕亂說的。行醫不容易啊,治不好容易賠命,治好了也可能會因為說錯話被殺。”
鄭直好奇:“為何治好了還會被殺?”
劉蕁道:“人生病的時候總容易顯示出自己最不堪的一麵,治好了之後,說不定會覺得沒麵子,為了隱藏自己不堪的一麵,就殺人滅口了唄。”
“而且有時候一些病涉及家中陰私之類,為了什麼家醜不外揚的借口,也可能殺人滅口。”
劉蕁搖頭歎氣:“不容易啊。多少神醫都是死在這上麵。”
劉蕁又對原樺道:“對了,朕也是知道那治不好劉景的人早就決定跑路了,才亂說的,朕可沒打算害人。”
原樺哭笑不得:“陛下不必對草民解釋。草民明白。”
明白在爭奪天下的陰謀詭計中,陷害無辜是一件正常的事。何況,就算是他也不確定,那人是否是真的想害劉荊州。
畢竟在原樺來看,劉荊州明明是熱症,先前那醫者卻是以寒症來治,這差得也太遠了。
不過他行醫過程中,知道自己很厲害,自己覺得很容易看出的症狀,許多當世有神醫之名的醫者都看不出來,所以他才不確定那人是否真的是在害人。
反正要麼故意害人,要麼庸醫害人,害人是沒得跑了。
劉蕁道:“你放心,朕知道你懸壺濟世的心,不會阻攔你到處亂跑,但你也要小心,若覺得不對勁,自保重要。隻要透露出消息,朕定會派人來救你。”
原樺立刻跪下:“謝陛下!”
劉蕁道:“彆謝朕,這是朕應該做的。有你這種神醫在,以後什麼疫病就不用擔心了,朕是替天下人保護你們。”
原樺更加感激涕零,連鄭直等人也不由動容。
他們本覺得劉蕁小題大做,畢竟醫不屬於士族,他們雖然需要神醫,禮遇神醫,仍舊覺得醫是“工”,心底仍舊有些看不起。
但皇帝陛下卻是從天下人角度,給神醫禮遇。這他們不得不感慨皇帝陛下的仁慈之心。
連鄭直這種自私自利且有些惡毒的人都不由想,如果現在是太平年間,皇帝陛下大概已經開始實施仁政,老百姓們說不定已經快迎來盛世了。
可惜天下已經大亂。在盛世之前,皇帝陛下得先收複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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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劉景的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荊州內部暗潮湧動逐漸平息。
劉景身體還好的時候,荊州可還是很聽話的。
哪怕荊州望族,也不會搞風搞雨。
劉蕁留在了州牧府中,每日除了吃喝休息之外,就是陪著劉景聊天,向劉景請教學問和治國之道。
劉景經過心理掙紮之後,在五日之後,主動向劉蕁討要聖旨,聲稱自己年老多病,該是卸任的時候,請劉蕁另尋荊州牧。
劉蕁欣然答應,當場寫下聖旨,讓李昂接任荊州牧。
劉蕁道:“這旨意,就劉勇去宣吧。劉勇就接任李昂漢中郡守的位置。漢中郡位置特殊,你可要給你兒子說,好好乾啊。”
劉景立刻謝旨。
劉蕁又道:“現在益州正在推行新作物,德興忙得不可開交,貿然交接容易誤事,劉勇先去益州,讓德興教導他,待他能自主處理漢中郡之事之後,德興再來益州。這之前,要勞你費心了。對了,正法,你以後也留在荊州。先在荊州學一段時間,到時候德興來之後,也容易些。”
鄭直立刻領旨。
劉蕁想了想,道:“你教導鄭直的時候,也帶著你幼子一起。以後你跟著朕回成都,把你幼子也帶上。待你覺得你幼子能獨當一麵時,就告訴朕,朕給他派官職。怎麼說,朕也要先滿足自家人。”
劉景徹底放下心。
雖然他這宗室血脈要追尋到漢文帝時期,但好歹也算宗室血脈。他相信皇帝陛下說的話是真的。
若皇帝陛下不在乎他的姓氏,也不會特意親自帶神醫來救他了。
他的病的確逐漸好了,身體也的確不如從前。再讓他為荊州殫精竭慮,大概是真的有損壽數。他還是用有限的壽命,好好教導兒子。
劉景也算明白了,自己死後,最可靠的還是皇帝陛下。自己兩兒子再平庸,跟著皇帝陛下,就憑他主動交出荊州,就憑他姓劉,將來兒子富貴一生是沒問題的。
其他勢力?哼。他不過是重病,就有人對他下手,他甚至查不出是誰下的手——這大概是荊州許多望族都有插手吧。待他死後,說不定自己兩兒子會成為這群人投靠其他勢力,表達忠誠的“獻禮”。到時候彆說富貴,可能連命都沒了。
劉景撿回一條命之後,疑心病更重了,看荊州所有望族都不順眼,覺得人人都想害他。
有這種心思,他當然不遺餘力的幫劉蕁打壓荊州望族,讓李昂赴任之後,簡直覺得太容易了,一點挑戰性都沒有,甚至有點小失落。
李昂這點受虐狂似的小心思暫且不談,劉蕁見劉景身體好轉,開始投身和荊州望族互懟的偉大事業之後,他一時半會兒不想回益州,就跑去荊州探訪賢人去了。
劉蕁這膽子大到劉景終於了解了鄭直說起皇帝陛下時那無時不在的苦笑是什麼意思,他也終於確定,或許司俊真不是借刀殺人,實在是拿皇帝陛下沒法子。
劉景隻能派自己最信任的文曄,領著精兵保護皇帝陛下的安全。
文曄本來對投靠他人很是有些抵觸,但劉景“投靠”的是皇帝陛下,他就沒有什麼心理壓力了。
說白了,劉景本就是皇帝陛下任命的荊州牧,隻要劉景沒有自立,那麼他們就還是漢朝的官吏,忠於皇帝陛下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
因此文曄對此事表示一定會儘心儘力,定不會讓宵小傷到皇帝陛下一根毫毛。
劉蕁低頭看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毫毛,然後當著文曄的麵扯下一根。
文曄:“……”皇帝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文曄將軍現在的表情當然是懵逼委屈到慘不忍睹的。
司俊忍不住歎氣:“陛下,彆調皮。”
劉蕁攤手:“朕隻是見文將軍太緊張,忍不住開了個玩笑。放鬆,放鬆。”
文曄板著臉,覺得自己更加不能放鬆了。
付壽跟在鄭直身邊,準備接管荊州軍務。
這接管,肯定是要和荊州眾將領打過一場的。就算劉景發話,這群將領也不一定服氣一個外人。定是要付壽一個個把這群人打服了才成。
武人們的心思挺直白,隻要拳頭大就成,比文臣之間彎彎道道好多了。
不過鄭直可不怕這些彎彎道道。
文曄是個死心眼,劉景說歸順,他就決定歸順,何況對方是皇帝陛下。他完全不需要跟付壽比拳頭。
雖然付壽很是躍躍欲試,文曄總以同僚之間不能亂來為由拒絕,讓付壽很是挫敗。
因為付壽怨念實在是太濃了,所以跟在劉蕁身邊的付風小少年,也很是躍躍欲試。
然而文曄就是不接招,付風小少年忍不住有些蔫嗒嗒的。
看現在,付風小少年又纏著文曄要比試了,劉蕁還在旁邊添亂,讓文曄這死人臉也忍不住露出了無奈的神情。
仍舊沒有掉馬甲,被所有人認為是劉蕁親衛的司俊忍不住道:“陛下,彆太欺負人。”
劉蕁笑道:“朕哪有欺負人?對了,你不也是武將,你不想和文曄比一比?”
司俊道:“不比,比試不疼嗎?”
劉蕁啞然。好吧,這個理由非常正當。他都不好意思再說讓司俊和彆人比武了。
在戰場上也就罷了,無謂的比試讓司俊受傷,他可不樂意。
“說起來,咱們要尋訪的是誰啊。”劉蕁轉移話題。
司俊歎氣:“陛下,你不知道尋訪的是誰?”
劉蕁道:“不知道啊,朕隻說尋訪賢才,劉景就說,會派人保護朕去南郡。朕就來南郡了。南郡有誰啊?”
司俊道:“南郡有好幾個人賢才。陛下先去尋誰?”
劉蕁道:“不知道啊,朕連南郡有誰都不知道。你給朕推薦一個?”
看著劉蕁那理直氣壯的樣子,司俊忍不住又歎了口氣:“陛下,那臣先介紹一下?”
劉蕁道:“不用那麼麻煩啊,你覺得南郡誰最厲害,咱們就去找誰唄。你跟朕說這人情況就是。你能看得上的人,一定不錯。”
司俊將南郡中幾人名字在腦海裡轉了一圈,道:“那就去尋孔瑾吧。”
劉蕁道:“孔瑾是誰啊?朕記憶中沒這人啊。”
司俊道:“孔瑾陛下沒聽說過,那臥龍呢?”
劉蕁道:“那不是蕭小賤那個世界的諸葛亮嗎?”
司俊道:“若論孔瑾雖行軍打仗可能不如蕭悅口中諸葛亮,但內政上不一定會輸他。可惜孔瑾早亡,因此曆史中他的名聲不算響亮,陛下不知也正常。”
劉蕁道:“既然曆史中沒有多少功績,那怎麼知道他內政厲害?該不會是吹出來的吧?”
司俊道:“孔瑾有幾個弟子,各個都在後世很有名氣。不過那些弟子,現在大多還沒出生。”
劉蕁道:“哦,既然他弟子都那麼厲害,當先生的肯定很厲害了。那咱們去尋他吧。你說他給不給朕麵子啊。”
司俊道:“孔瑾乃是忠於漢室之人,陛下去請,他一定出山。”
劉蕁笑道:“這倒是真的像諸葛亮了。諸葛亮也是一心想著匡扶漢室呢。那麼朕就先去尋他吧。對了,這裡既然都有臥龍了,雛鳳有嗎?”
司俊道:“雛鳳沒有,但鳳子有。”
劉蕁道:“誰啊。”
司俊無奈:“我。”
劉蕁:“……”
突然有點尷尬,他居然不知道自家小夥伴還有個這麼酷炫的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