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蕁擺手道:“要謝,他自己來謝。季斯,你知道嗎?季佩向朕上書,希望不給你授官,想帶你去任上磨礪一二。”
季斯低頭道:“臣不知。”
劉蕁道:“他很後悔,見你天賦奇佳,才華橫溢,就對你太信任,疏於管教。你文章寫得好,卻對實務知之甚少。剛濟之所說方向,也是你選的方向。他所說中原地形和百姓生活狀況,你知道多少?”
季斯聲音更加低沉:“臣……不知。”
劉蕁歎氣:“你當然不知。以你才氣,被世家奉為上賓。日日和那些世家子醉生夢死,抨擊社會黑暗。你說你不願看著百姓的慘狀,就真的不睜眼去看了。你隻知道現在國家在危急之中,卻不知道為何危急,自然也不知道該如何拯救他。”
“不止季斯,你們都是。”
“你們都是有才華之人,文章也做得花團錦簇,誌向也很高遠,報效國家之心也很急切。可你們的文章都是泛泛而談,甚至連泛泛而談都不是,隻是自己的空想。”
“種田、治水、車馬、糧草……這些在你們看來都是繁瑣的俗事,斤斤計較不適合你們高雅的性子,但為官後,做的就是這斤斤計較的事。”
“濟之的文章,可以看得出他曾經親腳丈量中原大地,親眼目睹百姓生活。你們的文章,也能看出你們過得是風花雪月的生活。”
劉蕁看向季恒,道:“你父親也說了你的事。他說,他不是個會教育兒子的好父親。他看重季斯,卻差點毀了季斯。他忽視你,你卻因為旁人對你的忽視更加腳踏實地。朕聽過你曾作為小吏,在各個部門工作過,也曾經隨你父親上過戰場。你雙手能拉弓,還有一手好劍法。這次你是不是想去武科?”
季恒眼眶通紅,道:“臣想去。”
劉蕁轉頭對羅朗道:“嘉饗啊,文科彆人比不上你,你好歹也是朕的主簿,若對政事的了解還比不過未出仕的人,朕的麵子往哪擱?不過武科上可就不一定了。這次或許你會丟掉雙狀元也說不定。怎麼樣?武探花了解一下?”
哼哼,小樣,不想當探花,最終還是探花。
羅朗眼中浮現戰意,他笑道:“既然陛下這麼說了,那臣當全力以赴。”
劉蕁對季恒道:“你也給朕努力,朕等著讓羅朗當探花呢。他長得這麼好看,怎麼能不當探花呢?”
季恒目瞪口呆的看著羅朗,然後心中了悟。
嗯,羅狀元的確很好看,和探花這個名字很配,怪不得皇帝陛下有執念。
羅朗微笑回看。
皇帝陛下如此看重你,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幾斤幾兩,說得好像我沒有上過戰場似的。
劉蕁道:“不提嘉饗這個混球了,朕來說說你獻得策。你對胡人很有了解啊。”
季恒忙道:“略知一二。”
劉蕁道:“大臣曾說你計謀過於毒辣,有傷天和,不符合大國之風,要壓你名次。不過朕和子傑都推舉你。天和?大國?大國的天和是給自己的老百姓,而不是給我們的敵人。對自己人如春風般溫暖,對敵人如冬風般冷冽,這才是一個好官員。朕覺得,他們倒是該反省一下,這種心態,可是要不得的。朕可不希望因為什麼大國之風,錯過戰機,或者放虎歸山。朕給你的那句詩你記好了。”
季恒激動道:“臣銘記陛下教誨!”
劉蕁點頭:“你思想倒是到位了,不過手段還是差了些。的確,毀了他們的地方的確能斷了他們的根,但是我們也討不了好。為什麼要說對胡人的主動攻擊是窮兵黷武呢?因為我們打仗是純消耗,沒有好處。但是為什麼現在朕收複失地的時候沒有人說窮兵黷武呢?因為打勝了,搶下了地盤,就有好處。”
“同樣是地,同樣是百姓,本質上是一樣的。隻要能耕種的地,我們就能耕種;隻能放牧的地,我們也可以放牧;就算是死地,也可能是戰略要地,或者下麵儲藏著豐富的礦產。”
“而且如果我們真的不好占領他們的地方,但我們可以向他們所要賠款。一次付不清,就加上利息,每年都付一部分。這些錢,足以讓我們做許多事了。朕想他們一定會為了保住皇位,非常樂意向我們支付賠款。”
“畢竟錢還是從他們的老百姓身上出,隻要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不算問題對吧?”
“如果他們剝削太多,民不聊生,正好把他們的皇帝推翻,換我們支持的人上……”
劉蕁口若懸河,越說越溜,周圍的古人們眼睛越瞪越大,嘴也越張越大,下巴都快脫臼了。
司俊扶額。劉蕁在這方麵,受宿誼印象太大,天天就想著從其他國家要好處,而且說不定還會來個幫助底層百姓推翻上層,自請歸順大漢什麼的。
以前宿誼跟著慕晏征伐高句麗的時候就這麼乾過。
他讓軍隊秋毫不犯,打土豪,分田地,處處宣揚高句麗和華夏百年前是一家,我們都是華夏人,並且組織分得田地的百姓建立城衛軍,保護打下來的城池。
因為高句麗一直都宣揚著他們的祖先來自華夏,用的也是漢字,老百姓本來心裡也想著他們和華夏王朝是一家,他們的國王是華夏王朝的臣屬。百姓們本來就對華夏王朝有歸屬感。
這結果,就不用說了。
現在劉蕁有樣學樣,開始忽悠自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