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岑遙發過來的這句話,謝奕修眼前仿佛浮現出了小姑娘睜著大大的眼睛,睫毛撲閃撲閃,滿臉期待的樣子。
讓人不忍心拒絕。
如果說一分鐘前他告訴岑遙自己是開車的,還存了那麼一縷想讓她認出的猶疑,那麼在她說他開出租之後,他就不想再解釋了。
要怎麼解釋,說自己是謝奕修,是她這些年一直崇拜的偶像,然後呢,告訴她什麼,是他現在連五公裡一圈的賽道都開不完,還是工作室說他去國外是騙人的,他沒辦法上賽場了?
已經有很多人對他失望,他不希望岑遙也變成那樣。
良久,謝奕修答應了她:“行。”
從回她私信,到陪她看電影,留給她聯係方式,再到現在假扮出租司機,答應送她回家,他不是不明白,自己做得太出格、太荒誕、太不計後果。
可他也是真的不想繼續當那個大明星賽車手謝奕修了。
屏幕那端的岑遙不清楚他的想法,隻是很高興地告訴他:“那你明天下午五點鐘來灣寧路小學接我。”
謝奕修說知道了,看到岑遙發過來一張心滿意足的貓貓表情包。
手機又響了一聲,是隊友趙崢給他發消息。
趙崢:“奕哥,明天的訓練小姚請假,可能家裡有什麼事。”
趙崢當初是被他簽進Mask的,兩個人相識於他在牛津念英本並加入當地車手學院的時期,後來他們並肩從F3征戰到F2錦標賽,直至成為真正的F1賽車手。
他奪冠的那個賽季,就是跟趙崢搭檔上場的,也是在那一年,Mask簽下了在F2巴塞羅那站獲得亞軍的新秀姚思遠,就是趙崢口中的小姚。
那是Mask曆史上最輝煌的一年,此後再難複刻。
謝奕修回了個“嗯”,想了想,問道:“有什麼渠道能馬上提一輛二手車?”
趙崢:“二手車?什麼二手車?”
趙崢:“Vintage古董車是吧,你開始玩這個了?超跑、GT還是肌肉?”
“不是,”謝奕修停下來思索了一下,“要司機接單那種,最普通的就行。”
他的車庫裡基本都是千萬級彆的車,很多是限量款,整個滬市都沒幾台,甚至還有獨一無二的改裝車,開出去接岑遙太紮眼,也會被她看出破綻。
趙崢大約是被他這個要求震驚了,聊天框上方顯示了好半天的“對方正在輸入”。
謝奕修耐心地等著,直到趙崢消化了事實以後說行,這個簡單,又問他什麼時候要。
“明天,你幫我開到總部,我下午用。”謝奕修說。
趙崢見狀道:“我直接開你家去吧,你到時候也不用搗騰了。”
第二天一早,謝奕修在家門口看到了趙崢給他弄來的車。
白色的,體積不大,車身乾淨,有著明顯的使用痕跡。
“怎麼樣,符合你要求吧,這我姑媽以前接我表妹放學用的,現在我表妹上大學去了,她正打算賣來著。”趙崢說。
謝奕修問他多少錢。
趙崢毫不在意地擺擺手:“沒幾個錢,奕哥你不用跟我客氣,就當開著玩……”
他突然停頓了一下,神態也隨之變得小心翼翼起來:“你是開著玩吧,不是因為覺得我們這兩年成績不怎麼樣,所以要拋棄車隊改行當司機去吧?”
謝奕修說“那倒沒有”,又客觀地點評道:“不過你們現在的成績確實不怎麼樣。”
趙崢:“……”
他放棄了跟對方討論下去的想法,將下巴朝小白車的方向抬了抬:“你開?”
“我開。”謝奕修道。
趙崢把車鑰匙扔給他,自己上了副駕駛。
謝奕修關上車門係安全帶,發動以後趙崢注意到他開出去的時候皺了下眉,顯然是開跑車開習慣了,覺得家用車馬力不足、加速太慢。
但即便如此,謝奕修也幾乎是立刻就適應了這種操控性不強的代步車,趙崢坐著,基本感覺不到油門和刹車的切換。
不需要磨合就能開得很穩,天生的控車能力。
趙崢的眼裡有惋惜一閃而過。
車開到Mask總部,這台車上沒有裝進門的感應磁卡,被保安攔了下來。
趙崢降下車窗,指了指開車的謝奕修:“這是奕哥新車,你認一下。”
保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明白謝奕修怎麼開始開這種車,但看到貨真價實的謝奕修本人坐在裡麵,連忙放他們進去了。
車隊休息室的牆上貼了每個選手的冬訓計劃表,電視機的大屏幕上在回放Mask這個賽季的錄像,謝奕修前幾天剛帶他們分析過。
這次Mask仍是铩羽而歸,陳列櫃裡的獎杯並沒有更多一座。
見謝奕修進來,幾個隊友和工作人員紛紛同他打招呼。
謝奕修點點頭,問:“今天練什麼,模擬艙還是實訓。”
趙崢說:“本來想讓你盯一下小姚,結果他請假了,要不你看看寒竹開模擬艙吧。”
謝奕修說行,便有一個短發女生站起來,跟他和趙崢一起去駕駛室。
看許寒竹坐進駕駛艙的時候,趙崢輕聲說:“寒竹這兩天跟小姚較勁,她的圈速快追上小姚了,想著下個賽季能上場。”
駕駛艙前的環形大屏幕出現了模擬賽道的景象,謝奕修麵無表情地盯著屏幕上車輪的轉向,過了一會兒,突然說:“入彎點不對。”
許寒竹聽到了,一分神,速度頓時慢了。
謝奕修掀了下眼皮,說:“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