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冷的音色,聲調很低,但又非常清楚。
像雪地裡蒸騰出的水汽湧入耳蝸,引發一陣帶著涼意的癢。
岑遙抬起頭,看到年輕的男生單手插兜倚在路邊的圍欄上,黑色毛衣外麵罩了件深灰色襯衫,傍晚微暗的光落在他臉上,勾勒出清削的五官輪廓。
“這裡!”岑遙抬起胳膊招了招。
謝奕修點點頭,拋了一下手裡的車鑰匙:“車在那邊。”
岑遙轉過臉同俞雙告彆:“那我走了,俞老師。”
俞雙頓了頓才回過神來。
她是想說什麼的,但由於謝奕修帥得太直觀,鼻梁又直又挺,身材也無可挑剔,她實在找不出一句貶低的話,隻得不情不願地說了句“果然追你的多”。
俞雙的聲音不小,岑遙怕桑默聽見,跟俞雙告彆之後,一路小跑停在他跟前,仰起臉先發製人地問:“你怎麼出來等我了。”
謝奕修低下頭看她:“來的時候沒找到車位,停得有點遠。”
岑遙的腦海裡自動補全了後半句“怕你找不到”,她很開心,笑眯眯地對他說謝謝。
小姑娘跑過來的時候,臉上不知什麼時候粘了一縷碎發,謝奕修下意識地想幫她弄掉,手抬了一半才覺出不合適,又不著痕跡地收回去,低聲說:“臉上有頭發。”
岑遙伸手摸的時候,謝奕修領著她過馬路去找車。
昨天已經坐過一次副駕駛,開了這個頭,岑遙今天就不糾結了,直接拉開了前排的車門。
坐下之後她係上安全帶,謝奕修從另外一側上了車。
“你今天有沒有很辛苦呀。”岑遙問。
謝奕修說還好。
往外倒車的時候,他瞥了眼正趴在窗邊向外看的小姑娘:“追你的人多,是什麼意思?”
岑遙身體一僵。
原來俞雙說的話,他聽見了。
她不好意思地轉回來,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我說了你彆生氣。”
謝奕修偏過頭去看岑遙那邊的右視鏡觀察車況:“怎麼。”
岑遙猶豫著開口:“剛才那個跟我一起出來的女生,她是我同事,今天中午彆人問起我跟我前男友,她說我配不上他……”
她一五一十地講了中午發生的事情,又鼓了鼓臉頰,向謝奕修坦誠:“我當時有點傷自尊,所以張老師說你在追我的時候,我沒有反駁。你看,我好慘的對不對,你能原諒我嗎?”
小姑娘看起來非常想得到他的理解,眼睛睜得大大的,神色也十分誠懇,極力希望他承認她真的很慘。
其實謝奕修並不在意這些,明明隻要說個“沒關係”就可以,他卻覺得看岑遙緊張有意思,手指扶著方向盤,語氣散淡道:“原來被我追是好慘的事情。”
岑遙呆了呆:“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被你追當然……”
她咬了舌頭一樣停下來。
說什麼呢。
他可沒在追她。
岑遙懊惱極了,把腦袋埋下去,不敢看謝奕修,覺得臉頰開始發燙。
怎麼都秋天了,空氣還是這麼容易就升溫。
她想趕緊把話題轉移掉,拉開自己放在身前的斜挎包,取出戴易給她的那盒酸奶,伸到兩個人中間,獻寶一樣問:“那個,你要不要喝酸奶?”
謝奕修不想搶她的零食:“你留著。”
岑遙有些為難地道:“我不喜歡這個口味,我喜歡椰子的。”
謝奕修揚了下眉:“不喜歡還買。”
“不是我買的,中午彆的同事給的,”岑遙把酸奶收回來,“我之前跟他都沒怎麼說過話,沒想到他人還挺好的,還安慰我彆把分手放在心上。”
謝奕修隨口說:“安慰你就是人好?”
他覺得岑遙好像很容易被騙。
岑遙認真地和他聊起來:“那是因為你不知道他之前什麼樣子,他可高冷了,我們學校好多老師給他介紹女朋友他都沒理。”
謝奕修側眸一瞥岑遙,她講著那個給她酸奶的男的,一副無知無覺的樣子,而她同事那句話再一次在他耳邊響起。
追她的人多。
確實不少。
岑遙意識到自己扯得太遠,又把話題拉了回來:“所以你真的不喝嗎?”
謝奕修沒有改變自己的態度,並且更加不想喝了:“嗯。”
岑遙說那好吧,又拉開包包,把酸奶放了回去。
好在終於沒人再關注那個到底誰追誰、慘還是不慘的問題了。
車廂裡就此安靜下來。
路過路旁一排懸鈴木的時候,恰好吹過一陣風,落葉簌簌如雨,有自行車從車流的縫隙之間穿梭而過,在暮色裡撒下一串清脆的鈴音。
岑遙才發現,秋天是這麼漂亮和清澈的一個季節。
再過兩個路口就是她家,當初租房子的時候,為的是離單位更近,可以擁有比較短暫的通勤時間,早上多睡一會兒,但現在岑遙卻覺得,要是這段路能再長一些就好了。
十分鐘之後,車停在了岑遙家樓下。
天已經擦黑,陸續有燈光在窗格裡亮起。
“那我走了哦。”岑遙說。
謝奕修說好,看她解開安全帶,下車走進單元門。
用手機App開門時,小姑娘回了一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