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巾紙很軟,帶著他的體溫,岑遙卻無緣無故更想哭了。
這些事情她從沒跟彆人講過,連祝向怡也沒有。
因為不想說,
不想回憶,不想提醒自己,外婆已經不在了的事實。
她聽見桑默對自己說:“不哭了。”
聲線低低的,聽起來非常不擅長哄人,可他好像怕給她擦眼淚時弄痛了她,動作輕得特彆溫柔。
岑遙覺得自己現在看起來一定很過分,本來隻是紅眼圈而已,結果桑默一來關心她,她倒好像借題發揮,哭得更厲害了。
但情緒有時候就是會突然席卷過一個人,像山洪在體內爆發,一發不可收拾。
她正抽泣,突然感覺到一隻手落到了她的手腕上。
然後她就被拉入了一個懷抱。
暖意包圍了她。
她怔怔地抬頭,對上他的視線。
他看著她,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岑遙遲疑著,也舉起手,環抱住他的腰,將臉埋進了他的胸口。
整個世界的風突然變小,像是都被隔絕在了他懷抱以外的地方。
這個擁抱就像一座島嶼,穩妥地將她容納,足夠她在人潮洶湧的滬市,安靜地流淚而不被打擾。
不知過了多久,岑遙終於止住了抽泣聲。
可還是貪戀他懷裡的島,想要停留更長的時間。
不想隻是憑借傷心接近他,也希求有朝一日,能夠光明正大。
“謝謝你。”她說話時還帶了點鼻音。
謝奕修低下頭,看到小姑娘不再哭了。
岑遙吸了吸鼻子。
“冷不冷。”謝奕修問。
岑遙說還好。
隻是風把臉上的眼淚吹乾之後,皮膚微微地發緊,像一種傷心過的證明。
謝奕修看了她一眼,又替她將圍巾提了上去。
沿著步道走了一會兒,岑遙沒頭沒腦地問:“你心裡舒服點了嗎?”
謝奕修沒有馬上開口。
過了片刻,他說:“你哭成這樣,我要是心裡舒服,是不是不太好?”
岑遙的大腦轉得有些慢,反應了一陣才說:“好像是哦。”
謝奕修垂眸看了她幾秒,隨手替她蓋上了棉服的帽子,又隔著帽子,隱蔽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而岑遙認真地從帽子和圍巾的包裹裡發出聲音:“但我想說的是,每個人都會有這種傷心的事情的,我們沒有彆的辦法,隻能學著接受。”
謝奕修垂下手,陪著她往前走:“那你接受了麼。”
岑遙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實話:“沒完全接受。”
“可是,”她抬起頭用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他,“我有在努力,不然上次也不會跟你去開卡丁車了。”
“你很勇敢。”謝奕修道。
岑遙受到鼓舞,繼續說:“你看,我已經是那種最普通的人了,連我都能做到的事情,你也可以的。”
說到這裡,她大著膽子,拉住他的衣角拽了拽:“所以你試試,好不好?”
謝奕修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手上。
儘管她要求的這件事過了兩年他都沒有做到,但在這個夜晚,在被路燈照亮的江岸,他心底卻湧起了一股難言的衝動,促使他不假思索地答應了岑遙。
“好”。謝奕修說。
他會試試。
聽見他的應允,岑遙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
來找他的動心起念,跨越半座城市,到底不算徒勞無功。
謝奕修拎了拎自己的衣角,像是間接地碰碰她的手:“送你回去。”
他們原路返回,上車之後,謝奕修打開暖風,製熱係統開始緩慢地工作,出風口響起持續不斷的氣流聲。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路上,空氣漸漸熱了,岑遙拉開外套拉鏈,忽地聽到他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岑遙抬眸望向他。
“剛才你有一句話,說得不太對。”謝奕修說。
岑遙睜大了眼睛:“哪一句。”
謝奕修握著方向盤,窗外忽明忽暗的光影在他臉上滑過:“在我這裡,你不是那種最普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