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脫那兩隻粘人蟲後,蘇安恙拉拉一張死魚臉,目光幽怨。
伽釋被看的受不了了,隻能問他,“怎麼了?”
“你怎麼對他們這麼好。”安恙不看他,聲音聽著很輕鬆,“是想帶他們離開荒星嗎?”
伽釋啞然,他不知道自己在這隻雄蟲眼中到底是什麼蟲神形象,但是……
他斟酌片刻,還是搖頭,“安恙,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他們不適合生活在伊裡斯,而且我不會無緣無故插手,以我的主觀認定他們是否需要幫助,然後就盲目同情。”他扭頭看蘇安恙,安恙卻不看他了,望天看地,好一會兒才輕飄飄地回了一個“哦”。
看不出來高興還是不高興。
他們慢慢脫離了平民區,走向主街道,脫離了巷子七八百米,就像來到了另一個世界,車輛時不時經過,慢慢走著,蘇安恙還看見了兩輛飛行器停在專用停位,不遠處還有幾隻年輕蟲蹲馬路邊看,時不時拿著終端拍照。
走近了能聽到他們的笑聲與談話:
“謝謝大哥送的隕石,您放心,我今天就守在這兒了,絕對能等到這飛行器的主人。”
“那可彆了,我可不敢搭話,星際限量五十的隨星N35款啊,就放在路邊,這可真豪,哥你彆害我,我可不敢拍牌號,我就想看看是哪位大佬。誒大哥,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們伊木星怎麼就落後了,雖然是七等星,但是哪顆星球都不缺有錢蟲的好吧……”
居然是同行。
安恙和伽釋經過時,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一共三隻蟲,一個拿著架子時不時調整角度,另外兩個負責直播搞笑段子,頭上的頭發都是同款的五顏六色,發達的肌肉裸露在外,還紋著猙獰的紋身。
也不知道露肌肉是不是這星球的傳統,不過這架勢看著可比自己專業多了。
聽清他們的話,安恙也看向剛剛看了一眼的飛行器,聯合他們的話,這剛剛還覺得樸實無華的黑色飛行器頓時就變成了高級的五彩斑斕的黑。
“看什麼呢你,臭蟲,買得起嗎你?”興許是他多看了那幾眼,讓這幾個主播覺得損害到自己的利益了,那幾隻蟲直接將鏡頭調過來,語氣嘲諷:“瞧瞧,又是兩隻異想天開的蟲子,一副窮酸相,來這片地區做什麼,回家挖地去吧你,這裡你能買得起什麼東西?”
挖地就是種黑樹的意思,黑樹就是營養粉的主原料,意思是嘲諷他們隻配吃營養粉。
而且看他們這熟練的架勢,估計他和伽釋不是第一批受害者,說不定這幾個就是拿路人當段子播給他們直播間的水友,以此博關注。
事實也確實如此,直播間看到又有受害蟲出現,熱度瞬間高了起來,彈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加。
看著熱度與小禮物不斷增加,那兩隻蟲瞬間興奮起來了,捏著拳頭看向這兩隻蟲,扛著架子慢慢走過來。
安恙瞥了他們一眼,看向旁邊臉色平靜的伽釋,想了想,還是把氣忍下去了,他們現在
不好鬨大情況。
伽釋的反應卻出乎意料,隻是衝他們笑了笑,語氣輕鬆,“是的,你們買得起。”他輕飄飄地瞥了一眼這幾隻蟲,無聲又驕矜的鄙夷誰都看得出來。
那幾隻蟲都給看懵了,直到直播間的水友紛紛笑話,才黑著臉挽著本來就沒有的袖子,“你們找死。”
蘇安恙已經很默契了,一看伽釋的眼神就知道要做什麼,立刻一腳把他們直播的架子踢飛,上麵的老式終端高高拋起,在陽光照耀下反射刺目的光芒,然後被安恙一腳踢中,開啟旅途飛向遠方。
趁著他們瘋狂接終端時,安恙直接扛起伽釋就跑,身後是衝破雲霄的罵街聲,以及慘烈哀嚎聲。
蘇安恙不敢大笑,直到跑過幾條街又穿進複雜的小巷才把伽釋放下,臉有點紅,汗都沒有一滴,看著伽釋呲牙笑。
雄蟲眼睛亮亮的,哪怕黑眸顏色變了,伽釋還是能想象的到麵具下的蘇安恙是一副什麼傻樣,兩個對視一眼就忍不住破功,蘇安恙笑得淚都出來了,“我看到了,那個大傻個捧著終端都快哭了。”
“他們肯定不止一次這麼為難過路蟲了,怪不得這條路沒什麼蟲走。”伽釋揉了揉有點疼的骨頭,“而且估計是看目標下手,結伴多的,有錢的估計都不敢。”所以這下場是活該。
“我們這麼做是不是太冒險了,咱們現在是不是得低調。”
“我們要是太低調反而更容易出事,N834居民長期居住在感染值高的地方,脾氣火爆是正常的,而且這裡崇尚武力解決一切,如果我們唯唯諾諾興許更容易被盯上。”
蘇安恙真心實意誇讚,“你懂的真多呀。”
伽釋看著一臉認真的雄蟲,反而有些不知道怎麼接話了,隻好轉移話題,“我們得想辦法離開這裡了。”
“啊?”
伽釋不知道怎麼和他解釋,想了想,“我其實是隻軍雌,”他瞟一眼,雄蟲眼睛亮晶晶的,認真地看著自己,“這裡和我猜測的不一樣,我們得換個城市。”
蘇安恙點點頭,壓低聲音一臉肯定:“你是西軍。”
伽釋:……
他一臉詫異扭頭看他,蘇安恙笑得有點得意,“我就知道。”
他猜測星艦上的蟲是北軍,哪怕後來那些蟲說他們是星盜也沒有打消懷疑,而伽釋出現得太巧合,他憑借直覺直接猜測,沒想到真猜對了。
兩隻蟲慢悠悠地找方向回去,這回小心了許多,都往沒什麼蟲的方向走。
蘇安恙慢吞吞地關注著周圍,他們現在在N834星的一個五線城市,經濟普通,平民區占據了城市的三分之二,富蟲區占據十分之一,其餘的就是貧困區。
這裡的發展其實很像藍星的小城鎮,隻是占地麵積大很多,也混亂很多。
兩個慢慢走回去時,天已經黑了,蘇安恙還順便花五十塊買了五支劣質營養液,當作今天的晚餐,費力羅父子兩支,他們三支。
夜色深深,因為性彆問題,蘇安恙一直是打地鋪
的,興許是冬天真的來了,他感覺自己有點冷,想蜷進被子裡,然而伸手扯了兩下,驚恐地發現自己居然沒有被子,也沒有穿衣服。
這怎麼回事?!
夜間漆黑地看不見一絲光亮,他試圖呼喊伽釋,但是張嘴喊了半天還是發不出一點聲音,就像喉嚨無法發聲一樣。
情緒一激動,他就發現了自己渾身都在疼骨頭疼,神經也在疼,而且周圍都是黏糊糊奇怪液體。
他現在是一顆蛋!
腦子裡突然出現了這個認知,他嚇了一跳,腦子裡因為出現了這個想法,窒息感接踵而來,是了,他得破殼出去,不然會被悶死。
蘇安恙顧不得彆的念頭,直接拿腦袋撞上方厚厚的蛋殼,明明看著很薄的一層殼,他撞得頭暈腦脹都不見成效,終於,在快要撅過去時,他看見一隻手順著蛋殼敲擊出一條裂縫,透過那條裂縫,他看見了一雙漆黑溫潤的眼睛……
那個人朝他笑了笑,似乎在說話,開始蘇安恙聽不見他的聲音,於是他隻好朝那個人笑了笑,然而扭頭一看,就發現老頭子彎腰探著身子,低頭笑眯眯地看著他,
“乖孫孫,以後你就是我的孫子啦。”老爺子的眼睛永遠都暈著笑意,但是笑意深處又有淺淺的悲傷,蘇安恙下意識伸手要他抱,卻撲了個空,大夢初醒。
窗邊明亮清冷的月光照進來,蘇安恙一時有些回不過神,直到寒冷的月光讓他覺得涼意上湧,才下意識看旁邊的床。
床上空無一蟲。
!
迅速脫離夢境,蘇安恙猛地站起身,慌亂開門出去,剛好看見從院子裡回來,帶著一身寒意的伽釋。
一開門,兩個麵麵相覷,他有些驚訝,壓低聲音問,“怎麼醒了?”
“你去哪兒了?”蘇安恙側身讓他進來,關上了門,“我醒來發現你不見,嚇了一跳,下次能不能彆這樣了。”
抱怨又自然的語氣讓屋子裡的兩隻都瞬間沉默了。
安恙清醒過來後瞬間想抽自己,夢還沒醒呢,他為什麼會發出這麼惡心的語氣。
伽釋解釋,“我想看看能不能聯係。”
“你還有終端?”蘇安恙決定強行忘記剛剛的尷尬,有些驚訝,看著雌蟲慢吞吞走回床上,還順手開了床頭的小台燈。
“不是終端。”伽釋解釋,“是另一種聯係工具,但是現在被屏蔽了,如果用終端我們就處於被監視中,隨時會被發現。”
他表麵輕鬆,但是心情已經有些凝重了。星靈竟然被屏蔽了,這也證明,這裡已經完全被北軍控製了,隻是他們現在還沒有大張旗鼓地搜查而已。
N834星一直是西軍主權,但是這次變動直接讓那艘星艦迫降在這裡,他們現在不能暴露,隻能自己慢慢脫離,或者等待組織救援。
他不清楚為什麼西軍的軍區,現在被北軍掌控。
摸了摸還在發燙的胸口,伽釋看著還在看著自己的雄蟲,揉了揉眉頭,“彆擔心,我們慢慢來。”
蘇安恙覺得他在敷衍自己,乾脆放飛自我,叨叨個不停,“你一隻蟲不要自己走,現在還是傷患呢,要是出什麼問題怎麼辦,要是想乾嘛叫上我不行嗎?”頓了頓,他也覺得自己好像有點煩,於是小聲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太煩了?”
伽釋看著他在昏黃燈光下有些黯淡是眼神,像是被欺負的小動物,竟然有點小小的愧疚,“不會,”頓了頓,他安慰他,“你放心,我不會丟下你的。”
然而剛說完這句話,他就看到雄蟲氣呼呼倒頭就睡,還扯了被子蒙頭,一看就是還在生悶氣。他難得有點無措,“怎麼了?”他說錯話了?
安恙不吭聲,過了好一會,見那隻雌蟲真的沒有再問自己,不由得一把甩開被子,剛想坐起來說自己不是那個意思,隻是擔心他,然後就看到自己旁邊蹲著一隻蟲,漂亮的眼睛好像盛了星星,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蘇安恙一時之間都忘了自己為什麼生氣,隻是愣愣看著他漂亮的眼睛,還有殷紅的唇,半響磕磕巴巴,“你,我不是怕你丟下我。”
他不自在地坐起身往後挪,就看到伽釋笑眯眯看著自己,頓時知道他是故意的,臉更加紅了,“你乾什麼!”活像炸毛的貓。
過後心裡還有點不舒服,因為他突然發現,伽釋好像在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弟弟,沒有性彆意識那種。這讓他不高興,可能因為覺得自己被輕視了,又或者是其他的什麼情緒作怪。但是他沒有表現出來,隻是扭頭不看他。
伽釋拿過小凳子坐在他旁邊,他沒有蘇安恙高,就這麼坐著,兩人剛好齊平。
“怎麼了?”他看著雄蟲有些翹起的頭發,居然有點手癢,然後就真的這麼做了,伸出手大膽地摸了摸正在生悶氣的雄蟲炸開的毛,像是給小貓順毛,“告訴助理哥哥,哥哥給你道歉。”
蘇安恙扭頭幽幽看著他。
伽釋忍笑,利落舉手投降,“我知道錯了,以後不會一隻蟲自己行動,不會再讓你擔心的。”而且,他一隻軍雌,這隻雄蟲其實更應該擔憂他自己……當然,他很聰明地把後麵那段話嚼碎吃了,不然這隻雄蟲怕是要氣的一晚上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