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延城是離黑城最近的三線城市,蘇安恙跟著伽釋往那個方向趕,沿途的風景除了廢墟,還有農區。
種著大片大片的黑木林,這是農區周圍這些蟲的生存根本,隻是這些樹的產量看著不高,樹葉茂盛,枝乾卻瘦高。
伽釋看著他好奇,解釋了兩句,“這些不發達的地區,一般是戰後區,感染值較高,比城市那邊更難恢複,所以植物生長更艱難,還有變異的可能。”
蘇安恙點頭,默默湊過去,想說點什麼,“伽釋……”
伽釋不看他,低頭拿著自製的地圖,“我們大概還有兩天能趕到木延城,”頓了頓,他有些遲疑,“安恙,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伊裡斯星?”
蘇安恙扭頭看他,“你不回去嗎?”他得去北安城,而且估計瘦猴他們要擔心死了,得報平安。
但是很顯然,現在伊裡斯還不安全,他回去了可能會被卷進去。
伽釋搖搖頭,見他沒有鬨著要直接回去,鬆了口氣,“伊裡斯現在不安全,大皇子新任蟲帝,現在各方勢力很混亂,那裡就是個牢籠。”
安恙沉默。
伽釋知道他的擔憂,拍了拍他的肩,“沒事的,不要小瞧蟲帝為他的接班者留下的助力,而且艾力達他們不會被注意到。”最多關起來詢問這隻雄蟲的下落。但是他們在星艦的行蹤已經暴露,艾力達兩隻蟲不會有什麼危險。
現在局勢很明顯,親王泰勒寧造反了,那一出刺殺本來就是掩飾,之前前往吊唁的貴族都被困在伊裡斯,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贏家是誰。
現在失聯半個月,他已經不知道情況了,但是最重要的,是要把旁邊的雄蟲送到安全的地方。
希望木延城,沒有出事,而且首領應該推測了他在那艘星艦上,不應該還沒有找來,除非又有變故……
他看著天邊漸漸沒落的夕陽,微微吐出一口氣,不著痕跡看了一眼還在思索的雄蟲,揉了揉眉頭。
“伽釋,你是不是認識老黑。”安恙突然想起來,扭頭詢問,“當初你幫他掩蓋了身份?”
之前從荒星到伊裡斯後,原本老黑的身份應該直接暴露的,但是伽釋替他掩飾過去了。
伽釋微微挑眉,為他突然跳脫的詢問,但還是點了點頭,“他是我學弟,”挺讓他遺憾的一個優秀學弟。
蘇安恙慢吞吞“哦”了一聲,“當初我就說你是因為他才幫忙的,他居然還說什麼你是衝我來的,哈哈,我就知道,怎麼可能呢?”
伽釋:……
這些天他已經聽了幾次,這隻雄蟲明裡暗裡的一些,似而非似的話了。
然而剛板下臉想和他認真談一談,蘇安恙就像早有預感一樣,一臉自然,腳下生風地跑了。
“哎呀這朵花長得真奇葩啊。”
“好餓啊,伽釋今晚我給你‘借’點黑木芯,我現在熬生芯都有手感了。”
“伽釋,我看到廢墟了,我們今晚去那邊吧。”
伽釋:……
今晚很幸運,寒風弱了很多,N834星晝夜溫差很大,尤其現在是初冬季節,夜晚風刮來,簡直是刺骨的冷。
他們白天趕路,選的都是些荒路,白天溫度已經是六攝氏度左右,而晚上直接降至零下,無法趕路。
安恙挑挑揀揀找了個好地方,三麵有牆且背風,當然,頭上永遠是空的,不空的也輪不到他們來了。
燃起的篝火將寒意驅散,安恙拿出他的寶貝水壺架在上麵,順便把“借”來的黑木芯放進去熬煮,邊攪動邊嘟囔,“等我找回星卡就還錢。”
伽釋在旁邊烤火,看著對麵一直嘀嘀咕咕的雄蟲,突然有些想笑。
安恙一抬頭就看到雌蟲嘴角勾著淺淺的笑意,在火光閃爍中,隻覺得驚人的漂亮。
而且,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
感受到他看過來疑惑的目光,安恙嚇了一跳,回神看著已經凝固的木粉趕緊攪動。
“小心點!”伽釋提醒得晚了,水壺是窄口型,原本拿著黑木枝攪動不會傾灑,但是如果黑木粉凝固了,很容易在加熱攪動中爆裂——這時候隻能加水。
安恙嚇了一跳,隨後隻覺得臉上一痛,但是拿著枝條攪動的手還是穩穩的,還後挪幾步,生怕自己打翻了晚餐。
伽釋又氣又急,過去捏著他的下巴,打量情況,“傷到眼睛沒有?”
雄蟲俊美的臉上多了幾個紅點,就在他過來這段時間,轉瞬間就起了血紅的泡,看著觸目驚心,有一個血泡就在眼尾下方,差幾毫就傷到了眼睛。
安恙看著伽釋的綠眼睛,連疼痛都忘了,默默漲紅了臉,趕緊掙脫背過身,悶聲悶氣,“我沒事,你快回去,等會又炸了。”
伽釋:……
他轉身想把那水壺端下來,免得等會造成更大的傷害,然後就聽到後麵雄蟲說,“你彆動那個,等會傷到你了。”安恙終於反應過來,背著伽釋疼得齜牙咧嘴瘋狂抽氣。
“等會我來弄,你快點回去,好了我叫你吃。”
伽釋:……
他滿臉滄桑地把水壺拿下來,安恙有點急了,轉過身,一張臉看著已經有點慘不忍睹了,水泡迅速漲大,將他小半張臉都襯得麵目可憎,很是嚇蟲。
看他還要過來,伽釋冷下臉,“冕下,請坐好。”
安恙瞬間安靜如雞。
“從現在開始,坐在那裡不要動,也不要碰這個東西,知道嗎?”看著呆呆的雄蟲,伽釋擰眉。
安恙瘋狂點頭,牽扯傷口又是一陣呲牙,眼看伽釋有要走的模樣,趕緊問,“你去哪裡?現在這麼冷。”
“去找藥,”看著雄蟲可憐巴巴的模樣,他緩和了語氣,“你乖乖在這裡等我,彆怕,沒事的。”
安恙一看他好說話了,立刻湊上去,“我跟你一起,這麼晚了……”他慢慢噤聲,然後將外套脫下給伽釋披上,一臉委屈坐回去。
伽釋不敢再多看,匆匆離開。
黑木粉未
熬熟,是有少量毒性的,而且傷口距雄蟲眼睛太近了,他怕會感染,現在找不到醫院,他不敢多耽擱。
……
已經熬得半熟的黑木粉被倒在這幾天他們吃飯的木碗中,安恙仰頭讓伽釋給他上藥,水壺裡還熬著草藥,他看著一臉認真的雌蟲,小聲說,“伽釋,你懂的真多。”
這些天奈森伯伯教的,?_[(”他將所有藥汁都抹上去,看著滿臉綠汁的雄蟲,有點想笑,又有點生氣,“還疼嗎?”
安恙認真感受了一下,“涼涼的,沒有那麼疼了。”
那就是還疼。
伽釋安慰他,“等會喝了那些藥,就沒那麼疼了,明天水泡就可以消下去,彆擔心。”隻是會不會留疤就不好說了,不過就算留疤,回到一等星,進個醫療艙就可以治愈,這個倒還好。
一說到這個,安恙就鬱悶,“我現在是不是毀容了,是不是很嚇蟲,你彆看我了,免得晚上做噩夢。”
伽釋:……
他把前兩天雄蟲撕下的布條纏他臉上,直接把他大半張臉都裹了,就留下個獨眼,哦,還留了個嘴巴用來吃飯,裹完拍拍手欣賞自己的傑作,很肯定地點點頭,“這樣夢到你我就不會怕了,估計還要笑出聲。”
安恙:……
他眼神幽怨,活像被雄蟲負了的小雌蟲。
等再被灌完苦得跟膽汁一樣的藥,蘇安恙精疲力儘躺下,躺了一會兒後就感受到臉上火燒火燎的痛,他忍不住齜牙,但是臉越有動作越痛,他甚至覺得自己臉上的骨頭都在燒,然而在伽釋察覺看過來時,立馬好麵子地恢複平靜,實際上疼得後背冷汗都出來了。
這藥藥效也太猛了,蘇安恙在伽釋回身後喃喃,“我好像見到老爺子了。”
伽釋又回頭,“什麼?”
“哦,我說我覺得好像好一點了。”安恙小聲說,背過身覺得有點困,於是安詳閉眼。
伽釋拍了拍他,“先彆睡,等會兒吃了黑木粉再睡。”
蘇安恙費勁擺擺手,嘟噥了一聲“困了”。
伽釋皺眉,伸手探了一下雄蟲的後頸和額頭,沒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隻好作罷,輕聲道:“睡吧。”
蘇安恙得到肯定,立刻“睡”得不省人事。
然而這一晚上睡得並不好,半夜他隻覺得忽冷忽熱,本能地靠近了身旁坐著守護的雌蟲,伽釋摸到了他被汗打濕的額發,半夢半醒間直接清醒,“安恙,你怎麼了?”
蘇安恙眼瞳發紫,眼裡都是痛楚,聲音微不可聞,伽釋想抱起他,轉而被他壓在身下,雄蟲炙熱的氣息在耳邊響起,他聽到了他微弱的聲音,“伽釋,是你嗎?”
我的雌君……
“嗯。”他側過頭,將自己的頸部毫無保留呈現,是要害,也是信任。
雄蟲趴在他頸間,輕輕蹭了蹭,磨蹭了許久,最終四肢都纏緊了他,將腦袋搭在他肩膀沉沉睡去。
伽釋鬆了口氣,摸了摸他的腦袋,再探他的後頸,原本發燙的腺體
周圍已經漸漸恢複正常溫度。
想到了之前溫克爾的猜測,伽釋皺眉,看向了那堆還沒用完的草藥,眼裡劃過思索。
第二天清晨,蘇安恙發現自己懷裡是熟睡的雌蟲,嚇得連頭發都立起來。
當然,伽釋已經被他的動靜吵醒了,頓了頓,臉色爆紅,幾結果雄蟲比他還慌亂,手忙腳亂爬起來後,背著他窩在角落手指默默戳地畫圈圈,一臉小媳婦模樣。
伽釋看他這模樣,忍不住無言,明明這種事害羞的,應該是自己吧。
今天的早晨很清涼,霧氣蒙蒙,這是N834的特色,但是等到陽光出現,霧氣卻又散得很快。
雌蟲在認真地熬煮早飯,蘇安恙時不時偷偷打量,然後就如自己所願地聽到了叫喚的聲音。
“過來吃飯。”伽釋將昨晚上給雄蟲留下的木粉加水重新煮開,喊看著還在自閉的雄蟲。
安恙扭扭捏捏走過來,眼神飄忽,最後還是忍不住打量伽釋的表情,看著一臉平靜的雌蟲,不知怎麼居然覺得有點複雜失落。
好像難為情的就他一個人,這隻蟲居然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將糊糊分成兩份,倒了一半在伽釋的木碗,他看到雌蟲要拒絕,趕緊搶答,“你昨晚吃了,今天就不吃嗎?我吃的不多的,放心吧。”
伽釋歎氣,“你吃的不多?”
蘇安恙臉又紅了,隨後憤憤不平:“我就知道,你肯定聽信了費力羅那個家夥的鬼話。”
在伽釋似笑非笑的眼神中,他扒拉完自己的那份飯,然後仰頭乖乖讓伽釋拆臉上的布條,布條撕下來時居然沒有他想象的痛苦,他甚至對昨晚上的煎熬都忘了,好像痛苦到達一定的程度,大腦會刻意讓人遺忘,所以印象中他隻記得自己抱住了伽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