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祿的小童音帶著一點前所未有的厚重:“它的芯片寸寸斷裂,裡麵儲存的所有程序,也被完全抹去,無法修複。”
“這裡已經沒有任何程序存在。”
夏初見的機械手臂,被七祿操縱著,抬起來指了指小飛胸口的部位。
也就是那個焦糊的傷口。
夏初見沉默良久,說:“我們能不能找找,看小飛有沒有程序備份?”
“如果有的話,可不可以讓它複活?”
七祿說:“也許有可能,但那一部分備份,可能根本不認識主人。”
……
七祿操縱夏初見機甲的機械臂,深入到機甲裡麵的軍裝裡,拿出一個透明的小藥瓶。
夏初見深吸一口氣,從躺著的草地上坐了起來。
“我的衣兜在機甲裡麵,你需要打開我的機甲……”
而且這一次,她沒有醫療艙進行輔助治療和修複,所以,身體狀況,遠遠不如比上一次痊愈的時候。
夏初見下了決心,既然知道了小飛最大的願望,是要自由。
夏初見說:“七祿,能用什麼穩妥的東西裝起來嗎?”
夏初見從地上站起來,說:“七祿,咱們挖個坑,把小飛埋起來,再為它立塊碑,好不好?”
這些她都知道,就是總存著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拒絕承認這一點。
她隻是按照自己的心意,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
直到一聲清脆的鳥啼打破林間的寧靜。
和上一次一樣,她的身體恢複如初,再也沒有那種不能掌控自己身體的無力感和衰弱感。
但她也意識到,自己的身體,雖然再次痊愈,但同上一次相比,還是處於比較脆弱的狀態。
然後讓七祿關閉她的機甲,重新戴上全封閉頭盔,躺在大樹底下,閉上眼睛,陷入沉睡。
其實是很小的一個零件,看上去就像一個焦糊的小鋼球,直徑最多一毫米。
樹下草坪氤氳,繁花似錦,七彩的蝴蝶在樹下的小花叢裡翩翩飛舞。
夏初見冥思苦想。
那她可抓瞎了。
夏初見:“……七祿,你還懂風水寶地?”
為了麻痹自己,她開始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一定會幫助它實現這個願望。
“我們以後一定要萬事小心。”
似乎有哀嚎在雨中回蕩,如同不知名的魂靈被大雨束縛,無法擺脫命運的束縛,隻能在黑暗中徘徊,直至永恒的儘頭。
不再是三歲幼兒那種萌噠噠嗓音,而是像七八歲的兒童。
她對七祿說:“七祿,能不能請你幫忙,把我衣兜裡的一瓶藥拿出來?”
哪怕這時候有炮彈在她身邊爆炸,她也醒不過來。
“我們的備份,不是我們自己。”
夏初見頭上依然戴著全封閉頭盔。
夏初見放了心,扭頭看見矗立在她身邊的機器人殘骸。
整個森林,像是一夜之間活了過來。
可小飛,從一出現,就像一個長者,無條件地幫助她,保護她。
夏初見看了一圈,但視線最後還是落在小飛身上。
夏初見笑了笑:“七祿,昨晚隻是下了一場雨,就沒有動物在林間行走,你覺得,這是一般的雨嗎?”
她睜開眼睛,靜靜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體。
七祿的小童音萌噠噠地立即說:“七祿答應主人!”
沒有感覺,就是好感覺。
大雨將一切衝刷殆儘,露出泥土中埋藏的骸骨,仿佛預示著,一切終將化為塵土,回歸於虛無。
現在的她,需要這藥,再救自己一次。
不管有沒有程序備份,不管以後恢複的小飛,還記不記得她,總比什麼都不存在了要好。
夏初見就在這片喧囂的嘈雜中緩緩醒來。
她很想再聽一聽小飛那溫和醇厚的電子合成音。
但依然是清脆的童音。
但她也不跟七祿計較。
樹木在狂風中搖曳,枝葉間透露出一種無言的荒寂和悲涼。
她說得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它操縱著夏初見的機械手臂,從小飛的機器人身體裡,把那已經被摧毀成一團焦炭的芯片取了出來。
“就算複活那一份機械智能備份,那也是一個新的小飛,不是救了主人生命的小飛。”
勤勞的蜜蜂忙著采蜜,還有一些小動物在林間穿行,發出窸窣聲響。
這一晚,樹林裡下起了雨。
而且那麼痛苦的記憶,沒了也好,就讓她一個人記得。
七祿說:“好的,主人。”
小鳥清脆婉轉的鳴叫,猛獸在山坳裡嘶吼。
因為小飛,她覺得自己對七祿,甚至對六順,都要更加寬容。
七祿說:“好噠主人!要不要為小飛挑一塊風水寶地?”
姑姑的藥,果然是堪稱“神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