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頌的母親名叫鄒媛媛,與秦父秦文海是大學同學。
在那個年代,人們的思想還比較保守,女大學生在校期間懷孕是天大的醜聞,要承受的流言蜚語難以想象。
秦文海原本是不打算要這個孩子的,他說服了鄒媛媛去醫院做墮胎手術,卻不想此事被鄒家父母知曉,鄒家父母將鄒媛媛藏了起來,直到三個月後才上門討要說法。
一般孕婦懷孕六周就可以做親子鑒定,鄒媛媛此時懷孕三個月有餘,彆說是做親子鑒定,就是秦文海再想帶她去做引產手術,正規醫院也不會輕易給做了。
鄒家逼著秦文海娶鄒媛媛,為避免事情鬨大,秦文海當時允諾先把孩子生下來,等到了法定年齡就結婚。
可鄒媛媛最終因為難產早亡,到死也未能嫁入秦家大門。
難道鄒媛媛的死,並不是個意外?
這段舊事年代久遠,彆說是秦晏和江遲,就連秦知頌本人對自己的母親也沒有任何印象。
江遲倒是記得他媽媽曾經講秦家風水不好時,提過這段往事。
鄒媛媛產子那天是個周五下午,原本並沒有安排手術,產婦卻突然發動起來,本是想順產,但一直順不下來,後來好不容易生下來,又不知為何血崩,搶救了好久,最後還是沒能救下來。
鄒家後來也找秦家鬨過,但鄒媛媛的父母無權無勢,也沒能掀起什麼風浪,聽說鄒家最後還是收了秦家不少錢,這事最後不了了之,沒了後續。
外界對於豪門中是是非非的揣測從未停息,關於鄒媛媛的死因,當年也有流傳過諸多版本,隻是大多語焉不詳,自相矛盾。
待到秦文海與秦晏的母親結婚時,此事已經過去幾年有餘,再也沒什麼人提起。
一般文書的紙質檔案隻保留二十年,時至今日,隻怕連醫院的存檔都很難查到了。
季瑜在日記中忽然提起此事,究竟是真發現了什麼,還是從彆處聽到風言風語?
他究竟知道些什麼,又想要暗示什麼呢?
秦晏麵色凝重,細細思量往事。
難怪祖父臨終前交代他,要對父親敬而遠之。
秦晏從前隻當這是祖父最後的寬容,寧可舍下海內產業不管,也不願秦晏與父親針鋒相對。
直到看見季瑜日記所記載的內容之後,他才明白祖父此言背後的深意。
祖父不許秦晏輕易回國,或許就是擔心秦晏栽在秦文海的詭譎陰謀之下。
秦晏麵上沒什麼特彆的表情,語氣也是淡淡的:“看來我幾次三番回國,倒讓我爸誤會我是來爭他手裡那點權力的。”
江遲握了握秦晏的手:“你想怎麼辦?”
秦晏眼睫微垂,蓋住了眼神中的暗芒。
他不太願意讓江遲看到自己心機深沉的一麵,這件事又不同於尋常,現在一切都尚未定論。
既不能視而不見,也不能聽信季瑜的一麵之詞。
秦晏抬
起眼,對江遲說:“大哥已經去查了,雪泥鴻爪,雁過留聲,如果他母親的死和秦文海有關,他會做出正確的決定的。”
江遲點點頭,看著手邊的日記微微出神。
秦晏的母親早亡,祖父也去世多年,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親人就是父親秦文海。可現在,他的父親卻想利用季瑜害他入獄,不僅給秦晏和季瑜下藥,還試圖把罪名安在了秦晏身上。
好在季瑜對秦晏十分信任,並沒有聽信秦文海的挑唆。
從前江遲認錯了人,總是念叨要保護季瑜,秦晏耳濡目染,不免對季瑜也多了幾分照拂,直到現在秦晏還常常調侃江遲,說季瑜是江遲的‘寶貝主角受’,不可輕易怠慢委屈了。
世間的因果真是環環相扣,江遲雖然撈錯了人,但‘拯救季瑜’計劃,竟然還是陰差陽錯地完成了。
思及此處,江遲心頭微微一凜。
如果秦知頌母親之死另有隱情,那麼原書中的情節描寫就一定全然寫實嗎?
江遲心中千回百轉,再次回憶起那本‘一派胡言’原書來。
他拿過季瑜的日記,再次翻到2月24日那一篇。
對於被下藥之後的感覺,季瑜是這麼寫的:【......我喝了每晚的例湯以後,忽然就全身燥熱,神誌不清,狂躁難安......】
江遲的眼神停在‘神誌不清’與‘狂躁難安’兩個字上,心中忽然有了個極為大膽的猜想。
這個猜想足以推翻江遲從前全部的認知。
那是比原書‘毫無邏輯、並不寫實’更恐怖的一種情況——
假如那本書中情節確有其事,但卻浮皮潦草地隻寫了最表麵的東西.......
橫看成嶺側成峰,同一件事的始末有千萬種寫法,不同重點的著墨展現出來的東西也完全不同。
原書中寫秦晏陰鬱深沉、喜怒無常,可江遲認識的秦晏不是這樣。
他認識的秦晏雖然生性冷漠,但卻從來不會仗勢淩人,也沒有在戀愛後為情亂智,患得患失做出任何過激的行為。
秦晏不僅尊重江遲,還很欣賞江遲的事業。
而相比於膽小聽話的季瑜,江遲可謂是一身反骨,秦晏連江遲都能夠容忍,怎麼會對季瑜巧取豪奪,虐身虐心?
原書與現實如此巨大放反差下,一定有什麼東西是江遲從前忽略了的。
季瑜在日記裡小心翼翼地寫下:【我好怕他會悄無聲息地弄死我】。
可是日記中的這個‘他’卻不是秦晏,而是秦晏的父親秦文海!
或許原書中季瑜的死,根本就與秦晏無關。
難道他從一開始,就冤枉了秦晏?
*
為了搞清楚心中的疑惑,江遲帶著日記本,獨自約見季瑜。
二人約在了一家商場門口。
季瑜穿著白色的鵝絨服,戴著厚厚的圍巾絨帽,跟特務接頭似的,用領子擋著半邊臉,低著頭走到江遲身邊,叫了一聲:
“美......遲哥。”
通過季瑜日記,江遲已經知道季瑜給他起的外號叫美杜莎??[]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聽見季瑜上來蹦出來一個‘美’字也不驚訝,隻是問:“你吃飯了嗎?”
季瑜搖搖頭,四處張望了一番:“秦總呢?”
江遲帶季瑜走進一家火鍋店:“他沒來,是我單獨約你,問你點事。”
包廂內,景泰藍銅鍋翻滾著熱氣,菜已經上齊了。
見江遲二人進來,服務員躬了躬身,禮貌地後退出去,關上了門。
江遲開門見山:“季瑜,這是我們第一次單獨見麵,有一些事情,我想你已經知道了,但我還得和你再說一遍。”
“這是第二次,”季瑜抬起頭看向江遲:“第一次是在密室,我看到你走錯路,告訴你彆走門,要走窗。”
江遲點點頭:“沒錯,但那時候我不知道你是季瑜,你還幫著秦晏打掩護,說你是季瑜的學弟。”
季瑜對秦晏忠心耿耿:“我當然不能出賣秦總。”
江遲笑了笑:“那很好,看到你和秦晏相處得融洽,我還挺欣慰的,這次約你見麵,也是想向你問一些有關秦晏的事情,希望你能如實告訴我。”
季瑜說:“你是秦總的男朋友,秦總的事情你應該比我清楚才對,怎麼又來問我?”
江遲也沒再說彆的,從包裡拿出了季瑜的那本日記。
在看到日記的刹那,季瑜肉眼可見地慌亂了起來,如果不是日記還在江遲手上,季瑜可能已經像一隻受驚的兔子般,立即跳起來跑了。
“這是我的東西......”季瑜很小聲地問:“能還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