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當江遲再走出房間時,客廳走廊內用於裝飾的藝術品展櫃都不見了。
餐桌、茶幾、櫃台也鋪上仿兔絨軟墊,所有棱角都包裹嚴絲合縫,撞上去也是軟軟的。
另外,由於江遲沒有保護好自己的眼睛,他暫時失去了自由。
秦晏通知江遲,不許隨便出門。
不是商量也不是警告,是完全沒有回轉餘地的通知。
江遲對此沒有任何異議。
秦晏的決定是具備足夠科學依據,洛杉磯夏季的陽光充足,紫外線強度很大,不利於視力恢複。
為了調整出適合江遲眼睛恢複的光線,秦晏甚至派人重做了全屋的燈光。
層層幃簾遮住了彆墅內所有落地窗,連閣樓裡用於觀星的玻璃天幕都用氈布蓋了起來。
現在,整間彆墅沒有一個房間能透進陽光。
原本奢華明亮的彆墅,在幾個小時之間就成了一幢不見天日的古堡。
江遲仿佛成為一隻被秦晏公爵豢養在古堡中的吸血鬼,不能出門、不能見光、每天還得吃很多動物內臟補充維生素A。
簡直沒有比傷到眼睛更難熬的事情了。
如果能夠選擇的話,江遲寧願是折條胳膊折條腿,也不想傷到眼睛。
眼睛受傷後,他幾乎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做。
江遲之前的視力是1.2,受傷後驟降到0.3,在床上閉眼休息了三天後,恢複到了0.5,已經能看清很多東西了,隻是右眼的盲點始終存在。
如果隻用右眼看東西也能看,就是有一塊黑點擋住了部分視線,黑點外其餘的景象不受影響,隨著黃斑區結構恢複,盲點會慢慢縮小,但大概率不會徹底消失。
也許這個黑點會一直存在,但江遲永遠也不會讓秦晏知道。
為了更好的恢複視力,江遲必須得減少用眼。
他不能看包括電腦、手機、遊戲機、電視在內的任何電子產品,甚至連書都不能看,好像一夕之間過上了老年生活,隻能聽聽廣播和音樂。
這並非源自江遲的自覺。
在秦晏的嚴厲監管下,他不得不遠離這些讓秦晏爆炸的東西。
是的,隻要發現江遲做一些不利於視力恢複的事情,秦晏就會變得很暴躁。
該來的總會來,秦晏終於向江遲展現出他喜怒無常的一麵。
有一次江遲趁秦晏不在,偷偷上網玩遊戲,秦晏回來以後摸了摸尚且溫熱的電腦主機,差點沒把江遲和電腦一起砸了。
當時的場景非常恐怖。
非常非常恐怖。
然後秦晏直接休了兩周假,專程陪在江遲身邊,像看管犯人一樣貼身看管江遲。
秦晏的生活十分自律——
他不許江遲用電子設備,自己也不用。
如果將來秦晏做了父親,肯定是一位稱職又合格的家長,絕不會在孩子學習時玩手機看電視的那種。
兩個人的角色一下子調轉了過來,從前總是江遲照顧秦晏多一些,這回反倒成了秦晏照顧江遲。
有了秦晏的陪伴,日子好像也不是那麼無聊。
秦晏會給江遲彈鋼琴。
剛開始是彈一些貝多芬、莫紮特的成名曲,後來發現江遲興致缺缺,就選了一些動漫的主題曲給江遲聽。
秦晏看過的動畫片很少,他沒看過《秦時明月》,沒看過《數碼寶貝》,連《貓和老鼠》都隻看過一點點。
於是江遲一邊聽音樂,一邊給秦晏講動漫裡的故事。
秦晏總是會和江遲聊天,或者念一些名著、論文給江遲聽。
他們也會一起玩桌遊,偶爾叫季瑜他們一起過來打麻將,江遲隻負責扔骰子摸牌,秦晏會替他看牌,然後告訴江遲他抽到了什麼。
江遲本以為這種玩法的遊戲沒什麼公平性可言。
然而秦晏為人極度公正,從不會因為江遲看不見就糊弄江遲,也不會因為知道江遲的牌就改變原有的出牌策略。
兩個人在一起能做的事很多很多。
但更多時候,他們都在做一些情侶間最常做的事情。
江遲躺在床上,感慨道:“難怪七八十年代一家都好幾個孩子,在娛樂活動匱乏的年代,果然還是這個最好玩。”
秦晏躺在江遲身側,雙眼微微失神,眼神瞧起來比因視野缺損而瞳孔失焦的江遲還要渙散。
每次和江遲做完,秦晏都感覺自己輕飄飄的,仿佛靈魂出竅,飛進了另一個時空。
等他回過神的時候,江遲已經把他抱進了浴缸裡,正在替他清洗身上殘留的歡/愛痕跡。
秦晏泡在熱水裡,輕歎道:“好舒服。”
江遲警犬抬頭:“什麼舒服?你是說泡熱水還是彆的?”
秦晏看向江遲,低聲說了句:“都不錯。”
江遲很高興,圍著秦晏問:“那我是不是有進步?這次疼了嗎?”
秦晏認可道:“有進步,不那麼疼了,隻是脹脹的。”
江遲小腹發熱:“我就說勤能補拙,勤學多練準沒錯,秦老師,您再帶我練練,行嗎?”
秦晏這陣子很縱容江遲,他也知道江遲沒什麼意思,也沒什麼能玩的,就說:“隨便吧。”
江遲於是又在浴缸裡練了一次。
秦晏累極了,闔起長眸,任由江遲施為。
江遲還是看不太清秦晏的神情。
在他的眼睛裡,看到所有東西的邊界都有點發亮,右眼盲點處明顯的遮擋感和眩光感。
他閉上了右眼,終於在那隻完好的左眼中看清了他的秦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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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來到美國後,鮮少有這樣無所事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