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子宵雙手抱胸,傲嬌道:“如果不是為了讓我爸我媽放我出門,誰願意跟情侶狗玩啊。”
江遲攬著秦晏的肩,伸出手:“我們現在不是情侶了。”
在看到江遲無名指上的戒指的刹那,洪子宵表情十分錯愕。
洪子宵沉默幾秒後徹底瘋狂:“什麼?你們居然是去拉斯維加斯結婚的!我不同意這門婚事,你兩以後成為一家人,就再也沒人陪我玩了!”
江遲努力安撫洪子宵的情緒:“怎麼可能,你永遠是我們最好的朋友,就算我們......”
洪子宵捂住自己的耳朵:“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江遲和秦晏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讀取到些許無奈。
“我說你倆怎麼忽然跑到國外來!”在巨大的刺激下,洪子宵智商達到了巔峰:“國內民政局10月8日才上班,你們這幾天都等不了嗎?”
江遲解釋說:“你特彆很想和一個人結婚的時候,就是一天等不了啊。”
洪子宵眉毛耷拉下來,抱怨道:“可是江遲你結婚以後更不會找我玩了,上回單獨找我,還是秦總跑了那次,都多少年了。”
秦晏疑惑地看了眼江遲。
他什麼時候跑過?
江遲在秦晏耳邊低語:“應該是說你準備坦白身份那次吧。”
秦晏對此持保留意見:“我隻是回來提前準備一下......洪子宵為什麼會覺得我是跑了,你跟他這麼說的?”
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江遲早記不清了,搖搖頭說:“沒有吧。”
洪子宵跳起來抗議:“有!就是江遲說的!請看VCR。”
幾分鐘後,洪子宵將一段小視頻上傳到微信群裡。
視頻燈光昏暗,屏幕裡隻露出江遲鼻子以下的小半張臉,角度明顯是偷拍的。
【嘈雜的背景音樂中,江遲慢聲道:“那他也沒良心,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跑了。”】
秦晏看完視頻,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江遲。
江遲:“......”
洪子宵得意洋洋:“江遲,我這裡還有很多,你還要看嗎?”
為了證明江遲當年確實說過‘秦晏跑了’,洪子宵從手機雲端翻到好幾年前找到證據自證清白,同時找回許多當年的視頻照片。
有江遲和秦晏並肩走在雪中的照片、有他們在冰雪大世界的合影、有酒吧大屏幕上感謝江遲的幾行大字、有江遲扶額擋臉的窘迫瞬間,有秦晏彎眸淺笑的驚鴻一瞥。
【在酒吧後巷,漫天大雪中,秦晏氣息微弱又冷靜自若地說:“江遲,我可能要死了。”】
秦晏猛地暗滅手機屏。
江遲笑道:“看我的黑曆史看得津津有味,到你的怎麼就不許我看了?”
秦晏邁開
長腿往前走:“對,就不許。”
江遲聳聳肩,跟在後麵慢悠悠地說:“好吧,不看就不看,但我可以問一下你當時為什麼要給我買糖葫蘆嗎?”
秦晏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轉身回望江遲:“不是你教我的道歉需要買東西嗎?”
江遲眼神比秦晏還要詫異:“我教你的?”
秦晏微微頷首:“在綠翡翠島,你教我道歉的過程,首先要認錯,然後陳述困難,最後買東西。”
江遲很疑惑地‘啊’了一聲:“怎麼陳述困難?”
秦晏回答:“都說我錯了還不行?談戀愛真是太難了。”
江遲:“......”
這是他教秦晏說的?不可能,他絕對不可能教過秦晏這玩意。
江遲翻著洪子宵發來的視頻,試圖從中找到些許蛛絲馬跡,證明自己確實沒教過秦晏這麼離譜的東西。
洪子宵拍照技術很差勁,很多視頻都是偷拍的。
幾段視頻看下來,江遲仿佛站在洪子宵的第三視角,回顧了自己和秦晏相愛的全過程。
旁觀者清,原來他們看彼此的眼神,早就那麼明顯了。
難怪洪子宵一早堅定地認為他倆不是兄弟情。
秦家的宴會、哈市的滑雪場、家裡的麻將桌、吃飯的餐廳、美國的彆墅、江遲的學校.......
他們一路走過這麼多地方。
視頻一個接一個翻過去,最後一段視角有些奇怪,江遲一時沒有認出這是哪裡。
屏幕中鏡頭由下到上,對焦後圖像逐漸清晰。
樹影斑駁晃動,縫隙中露出一座古樸寺廟的殿沿。
江遲皺起眉,很確定自己沒去過這個地方,還以為是洪子宵誤發了彆人的旅遊視頻。
正這時,一個身著西裝的背影一閃而過。
是秦晏。
江遲拇指微頓,放大畫麵,在屏幕右下角找到了視頻拍攝的日期。
6月25日,是江遲失蹤的那段時間。
鏡頭緩慢拉進,終於固定了下來。
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寺廟殿前的漢白長階之上,香爐中的煙霧縹緲宛如畫卷。
青煙繚繞,鐘聲悠揚。
佛案上供滿紅燭,還鋪著一副俊逸流暢的字。
那是一道江遲再熟悉不過的挽聯。
等閒暫彆猶驚夢,此後何緣再晤言。
秦晏腕上掛著串紫檀佛珠,站在高大的黃銅佛像前,仰麵端詳世人眼中的神佛。
他神色平靜、無波無瀾。
洪子宵點燃三支香,抬手遞給秦晏。
秦晏閉上眼,舉起高香置於額心,略微停頓兩秒。
在這短暫的兩秒內,誰也猜不到秦晏心中所求究竟是什麼。
可所有人都知道,那一定與江遲有關。
秦晏緩緩低下頭,躬身參拜的瞬間,紫檀佛珠上的流蘇輕輕晃動。
世間紛擾千千萬
萬,神通廣大的秦晏亦有煩憂。
*
二人重逢後,秦晏從未主動提及江遲不在時發生的事情。
自江遲音訊全無的五個月來,每個人都有各自的悲痛與難過,現在江遲平安歸來,已經是最好的結果,委實沒有必要再講述些什麼。
秦晏不是個會通過分享痛楚的人。
旁人不會真正感同身受,能夠切身體會到秦晏痛苦的人隻有江遲,秦晏不想和江遲講那些不開心的事情。
很多事都沒必要回頭去看,人們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受到多方因素影響,走出當下那個環境與心境,可能自己都無法理解當時是如何想的。
江遲失蹤後,窮儘人力仍不能得到江遲的消息,轉而去求神問佛本就是沒有選擇的一個選擇。
秦晏不信奉神明,但他可以為了江遲低頭。
自打看到秦晏拜佛的視頻後,江遲心裡就很不舒服。
即便秦晏什麼也沒說,可江遲能夠想象到,秦晏是在何等的絕望之下才會被洪子宵說動,來到深山古刹間參問一個結果。
好在自己真的回來了,否則他真怕秦晏會這樣一直求問下去。
江遲將洪子宵發來的視頻反複看了很多遍。
到後來,秦晏不得不沒收了江遲的手機:“我就在你麵前,總看那些視頻做什麼?”
江遲沒回答,聲音很低:那你和洪子宵千裡迢迢、翻山越嶺,跑去那麼遠的寺廟又是做什麼??”
秦晏說:“洪子宵說那個廟很靈,非要帶我去算上一卦......可主持說偏執的人不信命,算了也不準,隻給了我一串佛珠,讓我拿著靜心。”
“那靜心了嗎?”江遲問。
“也許有用吧,”秦晏從口袋裡取出一顆佛珠:“檀香氣味深沉,原本能緩解精神緊張。”
江遲接過佛珠,放在鼻端輕嗅:“怎麼就剩一顆了?”
秦晏歎氣道:“有一天忽然就斷了,隻撿回這一顆......還挺貴的,八十八萬呢。”
江遲捏著佛珠的手猛地一頓,聲音顫抖:“多少錢?”
秦晏忍俊不禁:“八十八萬。”
江遲對著光,舉起那顆紫檀珠:“這麼大的鑽石也沒有八十八萬吧?回頭把這顆佛珠一剖兩半,嵌在婚戒上當戒麵得了。”
秦晏想了想,居然說:“也行。”
江遲輕笑一聲,靠在秦晏肩頭問:“在古刹佛前,你心裡想的是什麼?”
秦晏擺弄著江遲的手指玩:“忘了。”
江遲指尖微微一蜷:“你連洪子宵說三年前過什麼話都能記得,怎麼會忘記四個月前自己許過什麼願?”
秦晏說:“我沒有許願。”
他隻是和佛像談了一筆交易。
在舉香停頓的兩秒,秦晏心裡想:隻要江遲平安回來,他願意出資將這座古刹翻新一遍。
現在,那座古刹已經煥然一新,金碧輝煌。
秦晏是個生意人,他相信世間萬事萬物都暗藏價碼。
如果命運注定要江遲離開,那他就收購命運。
隻要支付足額的報酬,沒有什麼事情是辦不到的,很可惜江遲失蹤那次,秦晏的錢財隻夠翻遍島嶼,不足以翻遍整片大西洋,倘若他的財力足夠抽乾整個大西洋裡的海水,秦晏早就把那艘科考船找出來了,哪裡需要等五個月那麼久。
秦晏深深歎了口氣,突然感慨道:“我還是太窮了。”
江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