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晏說完後略感赧然,低聲問:“是不是很奇怪?”
江遲看了眼手邊的領帶:“那倒沒有,隻是顯得我的偏好更低俗了。”
秦晏:“......”
江遲抬手脫下自己的上衣,露出漂亮結實肌肉,問:“現在要寫嗎?”
取筆研墨,紅袖添香。
狼毫筆沾了墨汁,以江遲的皮膚作為宣紙,筆走龍蛇,在江遲右肩處落下一行字。
江遲隻覺得有些涼,而後一陣墨香在他肩頭暈開。
秦晏先是寫了兩行字,然後停下筆端詳片刻,突然說:“寫《蘭亭集序》怎麼樣?”
江遲半仰著頭等墨水乾透,說:“都行。”
他赤著上身,從脖頸到右肩處已經寫下了兩行字,紋身般透出一種神秘而古拙的美感,如藝術品般勃發出令人血脈賁張的性.張力。
江遲猶自不知自己此時有多好看,秦晏的呼吸卻變了。
他懸腕提筆,在江遲身上寫下了整篇蘭亭集序。
秦晏用了王羲之的行書,運筆迅疾而遒勁,一氣嗬成。
飄若浮雲,矯若驚龍,筆鋒處含蓄端秀,細膩跌宕,洋洋灑灑地在江遲手臂收了尾。
寫完後,秦晏停筆端量。
在江遲沉凝的眼神中,秦晏伸出嫣紅的舌,在狼毫筆尖一舔。
江遲呼吸倏然一沉。
秦晏舌尖含著墨,微微垂首,在江遲手臂內側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取出私印,蓋在了江遲的脈搏之上。
江遲反手拽住秦晏的手腕。
秦晏居高臨下地俯視江遲,如同在參觀一件南宋官瓷,眼神專注又隱含幾分癡迷。
江遲握了握拳,感覺到肌膚上的自己隨著動作而舒展。
他手臂上肌肉線條流暢,青筋虯結,和瀟灑俊逸的行書相得益彰,有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江遲問秦晏:“好看嗎?”
秦晏伸出手,隔空撫摸這江遲身上的字,如眩如惑:“好看極了。”
江遲鉗起秦晏下巴:“你舌頭上沾了墨。”
秦晏像是知道江遲想要什麼,他俯下身:“你嘗嘗?”
江遲仰起頭:“不能貼太近,墨還沒乾。”
秦晏薄唇微啟,伸出了那截沾著墨色的舌頭。
江遲也伸出舌,在對方舌尖上一舔。
淡淡的苦澀在江遲味蕾上暈染開,江遲皺起眉:“很苦。”
秦晏舔了舔唇:“苦嗎?我倒覺得很甜。”
江遲按捺不住,起身擁住秦晏,急色地捧起那張冷俊又豔麗的臉,迫不及待地吻了下去。
秦晏躲著江遲身上的墨汁,一直往後靠,最後卻退無可退,被抵在牆角親吻、撫摸。
江遲身上的墨凝固了,墨水繃在皮膚上像是傷口結了層痂,有些微癢意,酥酥麻麻的感覺從肌理滲入血肉,滲入筋骨,滲入靈魂。
他動作愈發迅猛,仿佛這樣就能止了身上心頭的癢。
秦晏被抵在牆角,渾身力氣都懸在一處。
他承受不住般咬著唇,眼前的字跡逐漸模糊,直到他眼中生理性的淚珠被睫毛沾走,視野才再度清晰。
江遲像是瘋了似的,一點章法也沒有。
秦晏招架不住,終於抬手抵在了江遲胸口:“江遲,這樣不行。”
江遲身上的墨跡乾了,又被汗水打濕,黏膩膩暈開那些字,他抱起秦晏,一邊走一邊欺負人。
秦晏緊緊攀著江遲的後背,蹭了滿手墨水。
“去床上。”秦晏說。
江遲卻不肯,宛如個優雅的瘋子,彬彬有禮地拒絕道:“不可以的寶貝,墨水會沾到床單上很難洗,你堅持一下。”
秦晏靠在江遲胸口,半邊臉上都印了字。
模模糊糊地,江遲勉強認出‘驚夢’二字。
刹那間,江遲以為自己看清秦晏在落筆寫《蘭亭集序》前,寫下的兩行字是什麼了。
“在我身上寫挽聯?”江遲環著秦晏,沉聲垂問:“是‘等閒暫彆猶驚夢,此後何緣再晤言’?”
秦晏混亂地搖著頭:“江遲,我好累。”
江遲扳起秦晏的臉,眯起眼細細打量著愛人臉上翻轉的陽文,又隱約瞧出一個‘朝暮’來。
“你告訴我你寫的什麼?”江遲緩下動作:“說了我就饒了你。”
秦晏劇烈喘息,胸口起伏如同病人,可他的聲音中仍帶著一絲冷清。
他很不老實地回答:“蘭亭集序。”
江遲凝視著秦晏,手指一動,也不知碰到了哪裡,已然脫力的秦晏如猛地一顫,好似脫水的活魚,劇烈掙紮起來。
江遲一隻手就按住了秦晏所有的動作,用刑般殘忍地研磨著秦晏,審問道:“蘭亭集序裡沒有驚夢,也沒有朝暮,你到底寫的什麼?”
秦晏闔上眼,啞聲念道:“暫彆歸來......無驚夢,此後朝暮.....與君眠。”
江遲心旌搖曳,刹那花開。
秦晏語調微顫,聲音破碎如凋零的玫瑰,一片一片的落儘江遲心間。
暫彆歸來無驚夢,此後朝暮與君眠。
兩句話宛若一道符咒,牢牢束縛住江遲的魂魄。
“此後朝暮與君眠......秦晏,記得你自己說過的話。”
江遲抱起秦晏,將他輕輕放在床榻上,覆身過去吻著:“我沒你這麼好看的字,也不會作詩,我既平凡又庸俗,但我想要你,這不是自不量力,也不是膽大妄為,是你允準的。”
秦晏手搭在江遲後頸之上,微微扣緊:“江遲,我不能沒有你,這世上需要拯救的人不計其數,隻有你能救我,彆在把自己置於危險之中了,好嗎?”
江遲與秦晏額頭相抵,虔誠得近乎馴服:“好,我答應你,從今以後,我會如保護你一般保護我自己,再也不會隨便受傷,再也不會讓你擔驚受怕......我知道錯了。”
江遲身上的墨汁被汗水暈染,逐漸模糊變形。
結構端秀的字跡扭曲成奇怪的符號,乍一看像是一道道晦澀難懂的咒文,有種馳魂宕魄的詭異美感。
秦晏端詳著暈開的字跡,冷峻的眉梢微微蹙起,似是有些不信,就問:“你不做英雄了嗎?”
江遲低下頭,動作中帶著寫臣服意味,他說:“秦晏,我從來不想做英雄,我隻想在你身邊。”
時間有千千萬萬需要拯救的人,自然有千千萬萬的英雄去救。
他隻要秦晏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