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又要過上流亡的生活這件事,林佟適應良好。反正早晚都是要跑的,也不急這一時,反正以禪院家那群老頑固的效率,估計還要很一會兒才找得到他。
林佟抬起陣陣發痛的頭,看著橫濱的夜色,熟練地從兜裡拿出一根香煙含在嘴邊。
“嗯、打火機……”
林佟叼著煙,伸手去摸打火機,然而摔傷的胳膊卻傳來一陣隱痛,讓他一個手滑,將打火機掉在了地上。
寂靜的夜晚傳出金屬在地磚上滑過的聲音,林佟回頭眯眼去看,發現打火機轉了幾圈,然後正好被一雙皮鞋擋住。
順著皮鞋,林佟抬頭往上看,發現是一個穿著西裝、拿著公文包的金發男人。
好像混血兒啊……林佟看著對方冷峻深刻的五官,朝他露出一個笑容,道:“大叔,不好意思,可以把它給我嗎?”
他指了指對方手中的打火機。
這不是一個太難的請求,然而林佟卻見那金發男人沉默兩秒,捏著打火機看了看他唇邊的香煙,開口道:
“雖然很冒犯,但是我想請問一下。”
金發男人彬彬有禮地說:
“您成年了嗎?”
林佟臉上的笑容一僵。
或許是因為酒精麻痹了神經,他微不可查地愣了半秒,才道:“當然成年了。”
言罷,林佟便看見金發男人眼中閃過什麼,接著捏緊了打火機,手垂在身側,絲毫沒有遞給他的意思。
完了,眼睛真尖。林佟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他今天狀態不好,被人看出了破綻。
“這樣吧,好心的大叔——” 林佟伸手取下唇邊的香煙放回煙盒,抬頭向金發男人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道:“我不抽了,可以把打火機還給我嗎?”
那個打火機是客人送的,還挺貴的。
雖然日本法律規定未滿20歲不能吸煙,但是在橫濱這個灰色區域,很少能遇到這麼有責任心的人。已經在外界生活兩個月的林佟也了解到,日本人是很討厭給他人添麻煩,且很少管他人閒事的民族。
他已經給了金發男人台階下,想必他也不會多管,林佟微笑著想道。
然而出乎他的預料,金發男人深刻的眉骨下,泛灰的眼睛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接著啟唇道:“你喝酒了?”
……哈?
林佟眉尾一跳,臉上的笑容都淺了幾分,心想今天怎麼儘遇到些怪人。
他歎了口氣,右手撐著地麵搖搖頭站起來,雙手插兜仰頭看向過於熱心金發男人,嘴角勾起露出一個略帶挑釁的笑容,道:“我說,大叔、你是不是管的太寬了點?”
金發男人看著麵前的少年,對方豔麗的臉上帶著緋紅,向他挑眉的樣子、活脫脫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痞子。
七海建人眼神平靜,低下頭撫了撫眼鏡。
他今天是來出差的。下午才被狗屎老板通知,要臨時到橫濱跟傳聞中的港口黑手黨談生意,他不得不買了末班的電車,深夜才抵達這座城市。
下了電車往住宿的地方走,在半路上本來打算去便利店買點吃的……結果就看見路邊蹲著一個醉醺醺的年輕男子。對方長長的頭發梳成馬尾,正隨著不穩的身體在頰側微微晃動,明明站都站不穩卻還想著抽煙,失手將打火機掉在了地上。
“大叔,把那個還給我唄。”
七海建人低下頭,對上男子帶著醉意的臉——不、應該說是少年。七海建人輕易地從對方驚人豔麗卻依舊帶著稚氣的五官上辨認出,他絕對還未滿20歲。
深夜在便利店門口,醉醺醺的少年。
似乎是不良少年的典型畫麵。七海建人認出了打火機的牌子,再加上少年手腕上名貴的手表,和與其完全不匹配的劣質西裝,心中有了一些猜想。
“你喝酒了?” 他明知故問。
果然,那少年愣了愣,接著仿佛被激怒般站了起來,有些過大的襯衫領口中露出一片白皙細膩的皮膚。
“呐,大叔、你是不是管的太寬了?”
七海建人沒有被少年挑釁的言語激怒,他平靜地問:“你在這兒附近上班?”
這附近是橫濱的地下歌舞伎町。半夜在路上,醉醺醺又穿著暴露,還過於美貌的少年,他的’職業’呼之欲出。
林佟聞言愣了愣,接著眼神微變、勾了勾嘴角道:“什麼嘛,原來大叔你知道啊——”
他放鬆了些,因為還有點站不穩所以往後仰去,靠在路燈上掏出口袋裡的火柴、點上香煙抽了一口,隔著煙霧看向七海建人深邃的麵孔,笑道:“大叔是來玩的?我們店也有可愛的小姐姐哦,來的話我可以給你折扣——”
這不是假話。林佟所在的牛郎店還有一家姊妹店,專門麵向男客。七海建人是少見的帥哥,冷峻又有男人味,店裡的姐姐應該會很開心。
七海建人沒有回答,隻是平靜地看著林佟,似乎是在思索些什麼。
林佟夾著煙歪頭,疑惑地看著七海建人,接著又仿佛明白了什麼似的挑眉,道:
“我不接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