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曉, 待螢裡奈飛到垃圾場的時候,天空已經完全明朗起來了。
她率先去了廢品回收站,齋藤住所的門已經打開, 但人卻沒有坐在外麵, 隻是看痕跡他已經起床了。
螢裡奈於是象征性敲了敲打開的門,走進去左右尋找著老人的身影。
她聽到一陣窸窣聲音。
她轉過頭, 看到從報紙中探出頭來的花白色頭發。
“我以為你消失了呢。”齋藤將報紙從自己臉上拿下來, 睡眼惺忪稍微坐起身, 他適才開門收拾了下店裡, 而後又沒忍住睡意昏睡過去,直到被幼女的聲響給吵醒。
他一雙眼半睜不睜地注視著螢裡奈, 看似隨意卻寫滿了斟酌打量。
螢裡奈自然看懂了他的心思:“我以後大概不會住在這裡了。”
察覺到她失蹤之時, 齋藤就有心理準備了,於是他隻是淡淡點頭:“我知道了, 任務呢,你還準備繼續接嗎?”
“當然要接!”螢裡奈一下子提高了語氣,抬眼直視著他,隨後有些不好意思道,“隻是接的頻率應該會變少。”
能在地下世界混跡這麼多年,齋藤自然懂得不要多問的道理, 即便對象是個九歲的幼女也是如此,他隻是默然點頭回答道:“我知道了。”
他眼尖地看到了螢裡奈手上的手表和身上換過嶄新的衣物, 心中大概有了結論。
“要記個電話號碼嗎?”他問。
螢裡奈反應過來連連點頭:“要!”
二人於是交換了電話號碼, 螢裡奈看著屏幕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於是將設置調出來, 將裡麵的定位係統關閉。
售貨員售賣時洋洋灑灑給夏油傑講解了近乎一刻鐘的功能, 旁聽的她自然知道這裡麵有定位係統, 夏油傑並沒有強求她開啟,但是她這樣的情況總歸要捂好自己的小馬甲。
而且那邊能看到她的定位總感覺被監視了一樣,好彆扭......
她想著,果斷按下了關閉選項按鈕。
“對了,我可以跟你打聽個事嗎?”她做完這一切抬頭問齋藤道。
齋藤慢悠悠地將號碼存到他手機裡,眼睛緩緩掃過似乎在默記,聞言微微抬眼:“什麼?”他似乎還沒從早晨的困意中完全蘇醒,眼眸照常彎彎,卻不帶平日裡老狐狸般的笑意。
“咒術界上層的資料你有嗎?”螢裡奈想了想問道,“我想找兩個人。”
“還有港口黑手黨五大乾部之一A,你有印象嗎?我需要他的信息。”
腦中迅速過一遍訊息,齋藤不緊不慢地回答道:“咒術界那群老橘子怕死的很,把自己護的很緊,你想要誰的資料?我隻能根據人去找人調查,至於乾部A,我隻知道他的位置是買過來的,而且比起我,有個人應該更了解他。”
“你不是跟他關係很好嗎?”齋藤用非常自然平淡的語氣說出了不得了的話語,“港口黑手黨曆屆最年輕的乾部,橫濱的黑色噩夢,太宰治。”
螢裡奈:“?”
等等,最年輕的乾部,誰?
前半段螢裡奈十分清楚,畢竟她回來一趟的目的除了跟熟悉的人交代一下自己的路線,還有向太宰治詢問關於A的話題。
但在這之前,她一直以為太宰治隻是個地位較高的小嘍囉,頂多是個小隊長,畢竟他那樣年輕柔弱,心地善良,而這種人注定在□□難以混下去。
齋藤的話直接把她整個人打蒙了。
太宰哥哥這麼厲害的嗎?
“我知道了。”她甚至一瞬間如夢似幻,沒有反應過來。
日光衝破薄霧透過雲層灑落,太陽已經露出來半個身體,螢裡奈決定先去集裝箱那裡碰碰運氣。
太宰治
的行蹤不定,像幽靈般出現又消失,她也不確定去哪才能找到他,已經決定花幾天時間去蹲守少年。
情況果然如她所料,螢裡奈敲了敲禁閉的鐵門發出沉悶的聲響,裡麵傳來一片寂靜。
太宰治顯然沒有在家。
她沒有泄氣,而是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將一些東西整理了一下。畢竟之後自己大概就不會經常住在這裡了。
但本身物品就稀少,稍微重要一點的都被她常放在挎包裡了,沒花多長時間小女孩就完成了任務。
垃圾場荒涼渺無人煙,蠕蟲眼球版低調地在她身邊亂撲騰,自從離開了這裡,螢裡奈隻有需要它幫忙的時候才會放它出來,它很少有這樣自由跟隨的機會了。
它似乎有些興奮,不停的繞著小女孩來回飛動,最後落到螢裡奈肩膀上親昵蹭蹭她的脖頸,小心翼翼收回骨翼。
螢裡奈用指尖輕輕撫摸了下它圓鼓鼓的“頭頂”。
時間很快來到下午,太陽隻是剛現出些橘橙色,螢裡奈坐在太宰治集裝箱上麵晃著腳看遠方,就望見了纏著繃帶的少年逐漸靠近的身影。
他今天回來的很早。
“太宰哥哥!”螢裡奈臉上頓時笑著向他招手。
接近晚間的風略微帶著一絲涼意,吹拂過發絲輕晃。
螢裡奈觀察著身旁與她一並坐著的少年,他身上的繃帶照舊纏滿了全身,隻看得到一隻鳶色的眼瞳,裡麵暗淡仿若秋末的最後一片落葉。
太宰治並沒有問螢裡奈的行蹤,他似乎全都猜出了,卻不會主動開口。
還是螢裡奈先說話了,她猶豫了一下,終於向少年說道:“太宰哥哥,我要搬走了。”
“我知道了。”太宰治輕描淡寫地點了點頭,唇畔是一貫麵對她時的輕微笑意,隻是一句便再沒說其他。
他將目光放到原處,眼瞳顏色很淺,就如他給人的感覺一般。
“你隻是來向我告彆的嗎?”
就在螢裡奈以為他不會出聲的時候,少年忽地轉過頭來了。
太宰治眼瞳裡倒映出幼女稚嫩的麵龐。
“還有個問題想問問你。”螢裡奈最後選擇實話實說,“你知道乾部A嗎,太宰哥哥?”
“乾部A?”少年先是低聲重複了一遍,眉宇間微蹙似乎是在思考,而後想起來什麼,恍然大悟道,“哦,是他啊。”
他的乾部之位是向森鷗外買來的,當時森鷗外剛上位,港口黑手黨被前代首領糟蹋得千瘡百孔,高瀨會和GSS兩大組織又在一旁虎視眈眈,缺少資金是一件致命問題,於是他就接受了這個男人的請求。
太宰治一向不在乎他人,他與A也隻是在乾部會議上匆匆打過幾個照麵,他對他並沒有興趣,反倒是對方會用偽裝後但還是透露出忌憚貪婪又微微可惜的眼神看著他。
“你想要他的資料嗎?”沒等螢裡奈開口,太宰治已然猜到了幼女的想法。
螢裡奈點了點頭:“他真的有乾部的實權嗎?”
不過一個問題,太宰治已經了解她想知道的到底是什麼了,並且直接掀了男人的老底。他對這個組織都沒有什麼所謂的忠誠之心,更彆提這個算得上陌生的人了。
“有,但是不多。”太宰治思索著微笑著回答道,“他有屬於自己的勢力,畢竟花了這麼多錢買了職位,森先生好歹還是給了他一些實權的。據我所知,他的心思可並不平靜,一直在暗自收集著港口黑手黨核心成員的資料,以便以後把森先生拉下馬。”
說到這裡,少年的眼底甚至罕見現出了點微光,似乎頗為喜聞樂見的模樣。
“哦,森先生就是我的上司,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他的名字是森鷗外。”太宰治忽然想起什麼對小女孩解釋道,“之前你應
該見過他吧?和東京那邊的羽毛球男一起。”
羽毛球男?
......好像一瞬間就懂了呢。
螢裡奈對太宰治精辟的描述沉默了。
她艱難地回答:“......是的。”
與此同時,京都,古樸宅邸內。
眯眼帶笑的老人站在院內的池塘畔,悠閒自得地往裡麵撒著魚糧。花紋各異的鯉魚們爭先恐後的仰頭張口吸食著食物,撲棱出一片片雪白的水花。
有侍從邁著急促地腳步走過來。
老人輕描淡寫地掃了眼,明明神情沒變卻帶著股壓迫感:“急什麼。”
他又抓了把魚糧往更遠處撒去,魚兒們就如同被控製般蠢笨地爭先遊去,他唇畔的笑意不由得更深,他喜愛這種操縱棋盤控製萬物的感覺。
侍從身體不明顯抖動了一下,而後噤聲低首順從地等待著命令,直到老人慢悠悠將手中的魚糧撒完,接過他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手,這才出聲問道:“我派去你們辦的事怎麼樣了?”
侍從低著頭,聲音顫抖:“任、任務失敗了。”
“失敗了?!”老人猛得變了臉色,方才的悠然一掃而空,“不過是讓你們抓個小孩子,高專結界我也想辦法給你們搞定了,你們跟我說失敗了?”
侍從立刻跪下來請罪:“高專裡根本沒有【小魔女】的蹤影,派過去的人撲了個空。”
“你們的意思是不是你們的問題,全怪咒靈操使不知道跑到哪了是嗎?”老人幾乎抑製不住怒氣,他順手拿起身旁最近的東西就往下一摔,四分五裂的瓷器茶杯碎裂崩進池塘裡劃過一條無辜的魚,紅色頓時在清澈的水間擴散開來。
鯉魚的屍體很快肚皮朝上浮在水裡。
老人眼底不自覺劃過一絲厭惡,他終於開始整理一下自己的態度。
“高專沒有就去彆的地方找,我花大功夫支開五條悟和夏油傑可不是為了給你們這群廢物放假的。”他臉色陰沉,聲音沉沉道,“東京沒有就去彆的地方,沒有情報就去搜集,我養的【武器】不能連一個小女孩都找不到。”
“廢物對家族毫無用處,不要當廢物。”
侍從:“是、是!”
他連忙轉身疾步離開,趕緊逃離這個地方。
老人掃了眼狼藉的池塘裡,眼神冷漠無比,好像這不是他精心喂養許久的動物,而是無用的器具。
“處理一下吧。”他說道。
*
在垃圾場最後過了一夜,螢裡奈第二天便啟程去往了鐳缽街。
乾部A並不居住在這片貧瘠的土地,先見到她的反而是刀疤男薩瓦,此次他的態度與之前截然不同,殷勤地在她周圍招呼著,並主動帶她去見名為次平的少年。
“醫生說他並沒有什麼大礙,隻需要靜養一陣就能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