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2 / 2)

“你受傷了嗎?”她緊張地問人魚。

沒指望得到回應,她盯著那灘藍色的液體觀察。

這種藍色液體,令雲溪想起了一種古老的生物,鱟。

鱟是一種有著四隻眼睛、厚甲殼的海生節肢動物,棲息在淺海區,恐龍在的年代,它們就已經存在了,熬過了幾次物種大滅絕,見證了人類文明的誕生與興起。(注1)從前在南方沿海城市的市場還有商販兜售,雲溪小時候嘗過一口,太腥了,吃不下去。

還是一種極為忠貞的物種,喜歡和伴侶形影不離,總是被人類成雙成對地抓住。(注2)如今中華鱟被捕撈得數量銳減,成了二級保護動物。

雲溪記得它,不是因為它奇異的形狀和習性,而是它那富含銅離子的藍色血液,可以凝結細菌,存在著巨大的醫學價值。

人類抽取它的藍色血液,製作檢測毒素的試劑。

雲溪從前就職於醫藥公司,對這個生物印象深刻。

眼前人魚尾巴流出的液體,與鱟的血液一模一樣。

甚至,人魚的情感也和鱟很相似,喜歡和伴侶形影不離……

距離尾鰭半米遠的地方,有幾塊鱗片沾著藍色液體,雲溪試探性伸手觸碰了一些鱗片,人魚緊張地看了她一眼,甩開了尾巴。

這一大幅度的動作,令地上的藍色液體多了起來。

雲溪跟過去,固執地伸手摸上人魚的尾巴,輕輕撫摸她那厚厚的魚鱗:“鱗片張開,讓我看看。”

這回人魚沒再甩開尾巴,像是知道雲溪想看看她的傷口那般,魚鱗翕動,張開給雲溪看她受傷的地方。

有兩片魚鱗開裂,像是被什麼東西用力撞擊導致的,鱗片下方的軟肉也是淡藍色的,出現了一條3cm左右的傷痕,從中不斷滲出藍色的血液。

人魚看著雲溪,目光隱含期待。

她又在期待什麼?

雲溪思考了會兒,猜測人魚大概是想讓她幫忙舔舐舔舐傷口,就像人魚舔舐她的傷口那樣……

人類的唾液,似乎沒有消毒殺菌的功能,雖然有溶菌酶,但殺菌效果其實不明顯,人類的唾液,甚至還有傳播疾病的副作用……

她不能幫人魚舔舐傷口。

但她可以幫忙清洗傷口,然後,用什麼東西包紮一下。

雲溪抱過人魚的大尾巴,橫放在自己的腿上,撩起清水,一遍遍衝洗。

“我都說了,夜間不要出去,我那個是正常的生理現象,不是受傷生病,你看,現在你自己反倒受傷了吧。”

“以後真的不要在晚上出去了,這次隻是小傷,萬一哪天遇到了比你厲害的,反被它吃了怎麼辦?你細皮嫩肉的,看上去很好吃的樣子,一定很多動物搶著吃掉你。”

人魚大概和水裡的許多魚類蝦類一樣,肉質鮮嫩,富含營養。

她常年棲息在溶洞和水潭中,捕獵也是在水中進行,沒怎麼曬到太陽,雲溪第一次看見她時

,她的皮膚白得好像能反光。但這二十多天以來,她常常跟著雲溪上岸,在戶外活動,曬黑了一些。

人魚受傷了,臉上卻沒有半分黯然的情緒,反而眉開眼笑,尾鰭時而上下擺動,時而左右搖晃,好像很開心的模樣,很樂意讓雲溪清洗她的鱗片和傷口。

雲溪抱著人魚的尾巴,忽然發覺自己對人魚的尾巴,再生不起半分的恐懼心理。

她甚至開始覺得,這些淡藍色的鱗片很好看,比她在文明社會裡看過那些魚鱗都好看,就像一望無垠的藍天,乾淨遼闊;仔細看,還能看到人魚的鱗片上,有一圈圈細小的紋路,就像水波蕩漾開的漣漪,煞是好看。

鱗片的外沿很鋒利,稍不注意,就會被割傷,雲溪洗得很小心翼翼。

她盯著那些鱗片,心想,或許用鱗片來割喉也不錯,割斷動脈,跳入水中,紅色的血液灑入藍色的海洋,還有點小浪漫。

不行不行。

雲溪猛然搖了搖腦袋,那太疼了。

不對不對。

不應該有那些想法,她應該想怎麼活下來,而不是去想怎麼死比較舒坦。

自陷入沼澤那天之後,她的腦海裡,總會冒出一些奇奇怪怪、尋死覓活的念頭,她的理智,尚能壓製住。

她覺得,一定是生理期激素分泌調節作祟,才會讓她產生這麼多稀奇古怪的負麵念頭,等生理期結束就能恢複過來,鼓起精神,專注眼前。

她應該專注眼前才對。

專注眼前,專注眼前……

眼前的傷口清洗好了,雲溪想,那兩片開裂的魚鱗要怎麼辦呢?若用什麼東西捆綁包紮,能像皮膚一樣愈合嗎?

恐怕不能吧。

還是,要想寵物剃毛那樣,給人魚拔了這兩片魚鱗,等待新的鱗片長出來?

人魚應該是會長出新鱗片的,雲溪曾撿到過,人魚在溶洞裡換下來的鱗片,她用刀子既戳不破,也割不動。

正躊躇不定間,人魚收回了尾巴,抱在胸前,就像受傷的小貓小狗舔舐傷口那樣,自己用舌頭舔舐消毒那塊受傷的區域。

雲溪去看人魚撿回來的那些草藥,也是綠色葉子的,隻不過葉片更厚,橢圓形,有點像多肉。

應該是止血的。

人魚看她下半身血流不止,去找了這些止血草。

人魚以前一定也受過傷,生過病,才會懂得去采摘那些草藥。

雲溪撿了塊石頭,又清洗了草藥,然後用石頭搗碎,慣例抹了點在人魚的手臂上,看會不會過敏。

不會過敏。雲溪把搗碎的草藥,敷在人魚受傷的軟肉下,接著壓下她的鱗片,用幾根香蒲葉纏繞尾巴幾圈當做包紮。

雲溪處理人魚傷口的時候,人魚會變得很安靜,幾乎一動不動,生怕稍微一動彈,就會傷到雲溪。

人魚試圖也讓雲溪用那些藥,但雲溪搖頭表示拒絕,並再次告訴她:“我不是生病,我每個月都會流一次血,但死不了的。就算你認為我是生病

,我也不需要用這個草藥,我給你看過我的‘草藥’。”

就是那袋草木灰。

等處理好這一切,雲溪才有空,去看人魚帶回來的那頭龐大的獵物。

人魚大概是有些餓了,想去弄些肉吃。

“你休息吧,我來處理獵物。”雲溪讓人魚坐在岩石上休憩,自己拿起軍刀,觀察那頭獵物。

她之前的猜測是正確的,夜間,人魚的領地裡,果然有晝伏夜出的大型動物。

那是一頭明顯的陸地動物,體型有點像熊,直立起來或許有2~3米左右;臉上的毛發黑白相間,又有點像熊貓;頭頸部和腹部傷痕累累,致命一擊應當在頭部,腦殼凹陷了一塊下去;看那龐大體型,肯定不是她能移動得了的重量;體表覆滿銀灰色的毛發,摸上去很柔軟;擁有熊掌一般厚實的四掌,指甲尖銳入鉤;明顯是頭猛獸,尾巴倒是可愛,又短又圓,隻有一小撮,像一團毛線球。

毫不意外,雲溪也認不出這是什麼動物。

她給它命名“巨灰熊”。

雲溪曾在叢林裡看過一個熊掌般的腳印,大概就是這種動物的。

它這大爪子,一掌拍下來,估計能直接拍碎她的天靈蓋。

難怪人魚每到天暗時分就帶她回溶洞。

這個巨灰熊,應該晝伏夜出的生物,人魚的速度應該比它敏捷,但它的體型比人魚龐大,兩相纏鬥,就算人魚僥幸勝了,也多多少少會受傷。

動物都會儘量避免自己受傷,受傷意味著脆弱,脆弱狀態下,更容易被彆的動物獵殺。

巨灰熊皮糙肉厚,雲溪試圖用匕首切割它的一條腿肉,投喂給人魚,好讓人魚補充一下體力。

戰鬥過後的人魚,尋找了一夜草藥的人魚,應當是十分疲倦的,可人魚一回來,首先是聽她說了一堆瘋話,然後抱住她,安慰她,半點沒表露出受傷疲倦的姿態。

雖然,那隻是一道小傷,人魚或許不以為意,但畢竟會感到疼痛。

不知人魚尾部的神經係統發不發達,痛感明不明顯?

雲溪用多功能軍刀的小刀割腿肉,割得很艱難。

她收起小刀,改用小鋸子,一點點鋸開巨灰熊的腿肉。

溶洞內的溫度,雖然比外麵要低,但通風效果不好,洞內潮濕,也不容易生火,多餘的肉,沒辦法儲存,大概率一天一夜之後就會發臭。

而淺水區排泄口,無法通過這麼大的巨灰熊軀體,隻能讓人魚,再拎出去丟掉,以免汙染洞內的空氣和水源。

她要在熊肉腐爛之前,把它身上能用的東西,都弄下來。

她要剝下它的皮毛,拔出它那巨大的獠牙,還有厚實的熊掌和鋒利的爪子……

雲溪一麵思索,一麵察覺到,似乎自從人魚回來後,她的情緒就逐漸穩定下來,能夠理性地思考接下來能做什麼,要做什麼……

她不止對人魚產生了依賴心理,她的情緒,也開始被人魚牽扯。

她會擔憂人魚的安危,會因為看見人魚回來而感到高興,會因人魚為她涉險而生氣,會覺得她配不上人魚對她的真摯,會因為人魚待在她身邊而感到安心……

這是一種微妙且糟糕的感覺,雲溪努力壓製下去。

她可以討好人魚,依賴人魚,信賴人魚,唯獨不能、也沒有勇氣接受自己對人魚產生彆樣感情。

將腿肉割據下來後,雲溪沒有嘗生肉的滋味,她打算吃旱洞裡放著的那些野果。

她的腸胃消化功能,沒有人魚強悍,不敢輕易嘗試未知的生肉。

尤其現在是生理期,她的免疫力下降,萬一抵抗不住病菌的入侵,她有可能會腹瀉。

她不想再生什麼病,惹得人魚一次次以身涉險。

雲溪把生肉片用一片大樹葉盛著,轉過頭去看人魚,卻見人魚抱著尾巴,咬牙啃噬自己的鱗片,硬生生把其中一片魚鱗,咬了下來。

雲溪連忙放下巨灰熊的肉片,過去查看人魚的尾巴。

她急切地問人魚:“你怎麼了?會很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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