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雲溪和小時候的她一樣,喜歡摘各種葉子回來吃,也不好替人分辨,隻好守在人身邊,看人不舒服了,就去采一些草藥回來,喂給人吃。
雲溪的食譜在不停地拓寬,來到這座島後,她發現了類似紫蘇葉的植物,但這種植物,嚼在嘴中,滄月覺得有股臭屁蟲的味道,很不喜歡吃。
人類世界中,雲溪吃東北烤肉或韓國烤肉時,會用紫蘇葉包肉吃。
她也談不上多喜歡吃,她隻是在想念人類世界時,會找一些熟悉的東西吃。
*
雲溪也養成了出門隨身攜帶火折子的習慣。
現在,她們出門,打開火折子,吹一吹,找
到乾燥的引燃物,就可以隨時隨地生起火來,生火的弓弦成了滄月的玩具。
雲溪淘汰了弓弦鑽木取火的技術,除了火折子和打火石,她在實踐中,發現另一種摩擦生火的技術——找到一根手臂粗的乾燥樹枝,劈開,劈出一條縫隙,塞上乾燥的火絨,然後在樹枝上纏繞一根藤條或草繩,雙腳踩緊樹乾,彎腰,雙手抓住藤條的兩端,迅速地左右抽動,使之摩擦發熱,點燃火絨。
原理還是摩擦產熱,隻不過改動了產生摩擦力的方式。
她覺得自己還是需要掌握生火的技術,萬一某天找不到火石,火折子也熄滅了,叢林中,樹枝、藤條、絨草是比較常見的東西,沒有功夫做弓弦的情況下,這種方式,能較快地生起火來。
雲溪和滄月各背著一個草簍,已是深秋,叢林中很難看到野果,除了常青樹還是鬱鬱蔥蔥外,其他樹木,要麼一片枯黃,要麼變得光禿禿。
海鳥向南遷徙,島上的昆蟲們也開始尋找洞穴蟄伏起來,等到來年驚蟄時分,再傾巢而出。
這座島太小,以往雲溪每次跟著滄月去巡島,都會遇見那條巨大的千足蟲,步入深秋以後,雲溪再沒見過那隻蟲子。
她很欣慰。
島上的氣候發生了明顯的變化,白日的陽光依舊溫暖,可行走在叢林中時,已經能感受到空氣中絲絲的寒意,行走在海邊時,可以感覺到海風變得更強勁。
從海灘上看,麵前都是湛藍的海水,看不到滄月說的其他的島嶼。
雲溪讓滄月背著自己,向島上最高的那座山爬去。
爬到半山腰,她們發現了一個熊洞。
滄月駐足聆聽,耳朵轉了轉,聽見了熊的呼吸聲。
她放下雲溪,遊走過去,打開火折子,在山洞口點起火來,打算煙熏裡頭冬眠的熊瞎子。
剛點起火,她就重新背起雲溪,往山坡上爬去。
山洞裡的熊嗅到了煙味,被驚醒,爬到洞口,看到洞口的那團火焰,它驚恐地縮在洞穴中,眼看火勢漸大,它衝了出來,不停地用熊掌拍打那一撮火苗,撲滅後,它站立起來,發出狂暴的怒吼聲。
整個森林都似乎回蕩著熊的怒吼聲,雲溪趴在滄月的背上,語氣嚴肅,告訴她說:“你不能這樣隨意玩火,要麼殺了它,要麼避著它,不要這樣用火去逗它。”
熊是夜行生物,遇到高溫和明亮的火光,會感覺恐懼和不安,會本能地遠離,但如果被逼到絕境,會衝向火焰,試圖撲滅火焰,消除威脅。
滄月好像從一個極端走到了另一個極端,去年無比懼怕火,今年熟練掌握了火,肆意玩火。
“給你火折子,是讓你捕獵用的,或者是遇到危險時點燃的,不是讓你玩的。你這樣子點火就跑,萬一哪天在特彆乾燥的地方點了火,你撲滅不了,整個森林都會燒起來,到時我們怎麼辦?嗯?還想再搬一次家嗎?”
滄月聽懂了雲溪的話,也察覺到了雲溪話語間的嚴肅和指責意味,她既不發出咕嚕聲,也不開口說
話。
半晌沒聽見這個人魚回應自己,雲溪默了片刻,問:“你怎麼還不開心了呢?”
說她幾l句就不樂意了嗎?
雲溪放低了聲音:“你自己去年還教我不能玩火呢。”
滄月還是不回應,臉頰有些氣鼓鼓的,背著雲溪,悶頭爬山。
雲溪想了想,聲音放得更低更柔一些:“那,也算我沒有教你,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聽見雲溪承認自己的不足,滄月這才冒出了一聲咕嚕。
雲溪想起小時候的自己,最初也是害怕點火柴,熟練掌握後,就揣著一盒火柴到處玩,絲毫察覺不到危險性,點木柴,點破布,點箭頭,射帶火的弓箭……被大人數落教育了一頓,才收斂些。
熟練掌握火後,對火感到喜歡和好奇,算不算是靈長類動物的天性?
“熊算是智商比較高的動物,你這樣子逗熊玩,總有一天,熊會對火免疫,嗯,免疫的意思,就是它會變得不害怕火,那時候,我們就會更危險。所以,要麼直接殺了它,要麼就躲開它,不要用火去逗它玩。”雲溪繼續解釋道。
大型猛獸雖然怕火、下意識抗拒接近火,但動物園、馬戲團裡的獅子、老虎,經過一定的訓練後,也能克服怕火的天性,表演鑽火圈。
雲溪態度放軟後,滄月又咕嚕了兩聲,然後應了一聲:“好的,不玩。”
“雖然有火很方便,但是,火還是很危險的,特彆是夏天,溫度高的時候,你點了火之後,就最好守在火旁邊,要是不小心把火弄得很大了,就趕緊跑,跑到水邊躲起來。”
雲溪給這條魚做防火教育工作。
其實也算她的疏漏,教會了另一個物種熟練生火、使用火,卻沒有教如何安全使用火。
平時不教,發現滄月做出一些危險行為時,卻橫加指責,這對滄月來說不太公平。
雲溪再次服軟:“是我之前沒和你說這些事情,是我不對。”
正好爬到了山頂,滄月放下背上的人類,又抓了過來,親了一下人類的唇角,然後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目光溫和地看著人類。
冷不丁被這條人魚親了一下,雲溪抿了抿唇,躲開人魚溫和的注視。
並沒有抗拒和排斥的心理,甚至隱約有些小歡喜。
她忽然想起,之前自己主動親吻滄月的行為——那次,算是自己被巨蛛蠍追逐後又遇到千足蟲,極端恐懼過後的失態行為。
這次,滄月模仿她親吻的動作,又是什麼意思呢?
是安撫和表示不介意,就像人類情侶之間,鬨矛盾又和解後,也會用親吻表達安撫和親密之意。
雲溪摸了摸自己的唇,心想,這和戀人相處有什麼區彆?
她不就是在和一條人魚談戀愛嗎?
雲溪對這個認知感到憂愁,可又實在無解。
算了算了,就這樣吧。
雲溪放棄思考,站在高峰,轉而眺望遠方。
遼闊
無垠的海麵,在陽光照射下,泛著粼粼波光,雲溪看見小島的前方,還存在另外兩座島,距離不算特彆遠。
那兩座島嶼的大小和形狀各不相同,左側的島嶼較大,地勢看上去較為平坦;另一座島嶼較小,地勢看上去崎嶇。
雲溪想起地震和海嘯後,逃難途中,遇到了不少往同一個方向遷徙的人魚群。
滄月選擇在這裡定居,這片海域相對來說比較安全。
那麼,不遠處的兩座小島上,會不會有其他人魚群定居棲息下來呢?
如果是一年前,遇到其他人魚群,雲溪會感到興奮;但看到過它們全是都是鱗片的模樣後,她隻感覺恐懼。
縱然它們沒有表露出攻擊性,但它們和滄月不太一樣。
雲溪在心底回憶路上相遇時,人魚群打量她和滄月那個眼神,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滄月的眼睛裡,雲溪可以看到很多類人的情緒,比如,欣喜、哀傷、憤怒……
但那群人魚沒有,那些人魚是動物一樣的豎瞳,遇到滄月時,它們的眼神,不像人類遇到同類時,有明顯的變化,或欣喜,或戒備。
它們的眼神,就像叢林裡的動物遇到另一隻動物一樣,不帶絲毫的感情色彩。
也就是說,它們無法用眼睛表達情緒,它們的麵部神經不像人類和滄月這般發達,它們比滄月,更接近野獸。
和這樣一群生物離得太近,似乎不是什麼好事。
從山上下來後,雲溪趴在滄月的背上,輕聲問滄月:“你以前,一直都是一個人魚生活在那個島上,你為什麼沒和人魚群生活在一塊呢?”
心底的傷疤被人類輕輕戳了一下,滄月咕嚕了一聲,沒說人話,臉頰微微鼓了鼓,眼神遊移了會兒,像是在猶豫要不要開口。
雲溪輕輕戳了一下她的臉頰,又問了一遍。
滄月又咕嚕了一聲,這才開口說人話:“它們,不要我……”
聲音低低地,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