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燃燒的劈啪聲打斷了雲溪的回憶,心頭生出鬥轉星移、物是人非的感慨,她再度看向滄月。
滄月正舉著淼淼,和它咕嚕咕嚕對話,間或夾雜一些人類的語言,什麼“太重了”。
大概是在說淼淼吃得越來越胖了,剛才壓著她了。
雲溪收回了視線,撥弄著柴火,陶鼎中的湯水沸騰開來,肉香撲鼻。
她熄了火,舀了一碗,端到洞外,冷卻些許,端到床邊。
滄月盤踞著尾巴,坐在床邊,吃肉喝湯。
雲溪拿過漁網,在燭光中慢慢編織。
她和滄月說:“你吃飽後,想睡就繼續睡吧,按你自己的習慣來,我知道你不是生病就可以了。”
自然界有些動物,確實會像滄月這樣,進入冬眠後,溫度暖一些就會蘇醒過來,醒來或者調整一下睡姿繼續睡,或者吃點東西,喝點水,然後再睡。
滄月卻搖搖頭,說:“不睡,不睡。”
雲溪:“乾嘛不睡?”
滄月:“你,不睡。”
雲溪:“我不會冬眠。”
人類的祖先,已經學會了用火和溫暖衣物躲避寒冬,沒有演化出冬眠的功能來。
如果這個洞穴和去年的溶洞一樣溫暖,那麼,滄月也不會進入到冬眠狀態中去。
滄月說:“我……我不會。”
她想說的,是我也不會去冬眠了。
雲溪沒再開口,隻是微微笑了笑。
不管她說什麼會不會,隻要溫度冷下去,這條人魚,就會陷入昏昏欲睡的狀態中去。
這是她身體自主調節的機製,如同人類的身體,在寒冷時會不停地哆嗦,就是為了維持正常體溫,身體不由自主地肌肉收縮產熱。
滄月吃飽後,雲溪也躺進了被窩。
冰涼的魚尾纏了上來,雲溪打了個寒戰,把淼淼她和滄月中間。
如果把淼淼塞到滄月背後,淼淼會不樂意,半夜趁她們睡著了,鑽到雲溪身邊睡。
第二日,雲溪醒來時,滄月第一時間,強迫自己醒來。
因為再晚一會兒,等雲溪出了被窩,溫度迅速下降,她就會冷到無法醒來。
雖然這個山洞比她從前的溶洞住著更冷一些,但她感覺,天氣也一年比一年冷。
見滄月跟著自己出了被窩,雲溪問:“你乾嗎不繼續睡?”
滄月咕嚕了一聲,去找水喝。
困得昏昏欲睡時,她就把腦袋探到洞外,吹清醒一些。
為了不讓自己睡著,她試圖幫雲溪編織漁網。
但在扯斷了好幾根線後,雲溪製止了她幫倒忙的行為。
雲溪勸她:“你去睡覺吧,不用一直陪著我,有淼淼陪我也可以的。”
最多就是沒人陪著聊天說話,會感覺孤獨一些。
但雲溪已經習慣了這份孤獨。
淼淼和人類一樣,是恒溫動物,還有厚實的毛發,它也不需要通過冬眠越冬。
滄月看了眼淼淼,還是搖了搖頭:“不睡,不睡。”
去年她可以不冬眠,今年,她也可以做到。
她怕自己一不小心睡得太久,人類就餓死過去了;或者遇到什麼危險,人類被吃掉了,再或者……
雲溪想了想,說:“你彆擔心我會餓死。”
洞裡的食物,夠她吃到2月份。如果滄月進入冬眠狀態,每隔幾天才醒來一次的話,說不定那些食物還能支撐得更久一些。
滄月咕嚕了一聲,低聲問:“我睡覺太多,你,會不要我嗎?”
她怕自己睡得太多,被人類嫌棄,然後又被人類拋棄。
雲溪一愣。
原來是擔心她跑掉嗎?
雲溪淡淡一笑,安撫說:“不會,家裡有食物,有柴火,跑出去,我活不了,我會凍死在外麵。”頓了頓,又說,“你放心吧,我不會丟下你了。”
不僅是出於食物的原因,而是,她想和這條人魚,共同在這個世界生活下去。
“這樣啊。”滄月咕嚕了一聲,尾鰭翹起,小幅度地擺了擺。
得到了雲溪的保證,滄月卻還是不肯進入冬眠。
她需要再外出狩獵一趟,補充一下食物。
她時常在感覺到寒冷時,跑到篝火邊取暖,或者抱著淼淼取暖,再或者,魚尾巴纏到人身上,聽到人被凍得發出“嘶嘶”的聲音,她又會不好意思地收回尾巴,放到火邊去烤。
*
上回狩獵回來的肉早已吃完,雲溪連吃了好幾天的熏肉。
這天,天邊出了太陽,雖說曬在人身上也感覺不到什麼溫度,但寒風稍停,似乎暖和了不少,雲溪決定趁這難得的天氣,外出撿些柴火,順便找些吃的。
因為燒火取暖的緣故,今年在山洞裡,柴火的消耗速度得遠比去年在溶洞要快。
開門雪滿山,天地清寒,遠山流雲,凝結不動。
見雲溪自己一個人要出門,在篝火邊昏昏欲睡的人魚,甩了甩自己的腦袋,抱起一旁的草簍,把人類撈上了自己的背,打算和人類一塊出門。
今天天氣好,她也該出門狩獵了。
雲溪拉住她:“等等,穿上衣服再出門!”
雲溪將滄月的上半身包裹得嚴嚴實實,連腦袋都不放過,包了一圈,鼻子嘴邊都擋住了,隻露出一雙清亮亮的眼睛。
她們裹得像一頭熊那樣厚實,出了山洞。
滄月在滿是積雪的地方本就不易遊走,雲溪不敢趴在滄月的背上,自己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雪地中。
雲溪在山洞附近撿一些枯樹枝,滄月就在樹邊,用爪子掏掏樹洞,翻翻樹枝,挖挖泥土,搬搬石頭,還要刨一刨冰雪。
那些冬眠的動物,此刻就是她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