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宮侑把自己砸進柔軟的床鋪裡,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
走在後麵的星野涼對他難以入目的扭曲姿勢習以為常，隨手把包一放，坐在沙發上拿出手機翻看著。
“你說,今天教練說的那個,我們能做到嗎？”宮侑突然問道。
星野涼動作微微一頓：“你這就沒自信了？”
一傳手翻身坐起：“喂,我認真問的。”
星野涼抬眼看他，神情很平靜：“……你想贏嗎？”
“當然！”
“我也想贏,教練們也想贏。”
——無論如何,他都想贏下去。
銀發男生的眼神冷靜又堅定：“想贏就必須做到，不是嗎？”
*
“觀眾朋友們，大家下午好。2013年U19排球世錦賽正在墨西哥的蒂華納熱烈進行中,我國的U19男子排球隊也在其列。今日東京時間淩晨4點，第三日的小組賽正式打響。中午十一點整，日本對戰阿根廷的比賽準時在蒂華納體育館開始。在經過約兩個小時的艱苦鏖戰之後,日本國青隊以2：3的大比分惜敗阿根廷國青隊。”
耳機裡傳來的聲音中帶了點惋惜,屏幕上五官端正的主持人低頭將手裡的稿件翻了一頁,“讓我們來看看現在的積分榜。”
導播適時地切換了畫麵。
“截止到目前,日本國青隊在B組的五支隊伍中排行第四，僅位於土耳其之上。而在整體的積分榜排行中暫列第13位。因為還有8個國家未進行第三場小組賽，現在的這個排位相對於保持16強進入下一輪比賽這個目標而言,仍處於一個較為危險的位置……”
坐在地上的飯綱掌看著屏幕上的積分榜，神情有些凝重：“木兔他們現在的處境很艱難啊,就剩明天一場了,偏偏對手還是古巴。如果贏不下來的話，怕是很難進入下一輪。”
等了好一會，都沒等到身旁的人回應。他偏頭，見對方已經劃出了新聞界麵,正看著LINE的聊天界麵不知道在想什麼。他忍不住問道：“牛島，你就不擔心嗎？”
褐綠色頭發的青年劃著手機的動作一頓，抬起眼看向他的屏幕。隻是他的目光有些飄，像是透過那個屏幕，想要看到什麼人似的。
許久，他垂下眼睫，輕聲說道：“……他會贏的。”
“他？誰？木兔嗎？”
“不是。”牛島若利搖了搖頭，卻沒有說是誰，隻是在微微停頓之後說了一句：“我隻是認為，以今年國青隊隊員的水平，不可能停留在16強以後。”
這句話很張揚，卻沒有半點炫耀的意味，因為說話的人語氣平靜得就像是在講“今天中午吃什麼”一樣平淡。
飯綱掌眼睛微微睜大，竟然真的認真地在腦海中思索了好一會，恍然道：“你不說我還沒細想。對比前幾次的隊伍，今年的隊伍陣容確實要好得太多。無論是一傳手、自由人、還是主攻手，實力都相當成熟。如果硬要說有什麼破
綻的話，
可能就是在副攻手上稍微欠缺了一點。”
說著說著，
他突然一拍大腿：“這麼說來，確實還沒到山窮水儘的時候。如果在明天的比賽中，他們可以拿到積分，儘量跟智利拉平積分的話，說不定真的可以進入下一輪！”但同時也就意味著，星野涼他們至少要在古巴手中拿下兩局。
“不過至少現在還不是死局……”
聽著對方的絮語，牛島若利隻是垂眸看著手裡的手機。
他又一次點開上麵唯一的置頂，指尖輕輕點在對方發來的最後一條消息上。
【Ryo】：隊長，記得把獎勵準備好哦～
光是看著這行字，腦海中就莫名浮現出了對方在他麵前說這句話的樣子。
被掩蓋在眼睫之下的瞳孔中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光。過了好幾秒，他終於按下了回複的按鍵。
9000多公裡外，某間酒店房間裡，放在床邊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
【隊長】：好。
*
U19世錦賽小組賽比賽日第四天，日本隊的比賽跟前一天一樣被安排在了晚上七點。
早訓和午訓是為了讓隊員的身體保持在運動狀態，少量的晚餐攝入是為了讓隊員在補充能量的同時不影響後續的劇烈運動，銜接上的熱身時間是為了讓隊員們在最短的時間內把身體狀態調整至最佳。
比賽開始前的最後幾分鐘，黑誠君司把所有人叫到一起。
“古巴的排球一直以來都位列世界前排，無論是隊員的身體素質還是實力水平都不可小覷。從以前對戰古巴的記錄來看，我們要想贏下他們，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有一點，他們並不是浸潤賽場多年的老將，而是和你們一樣，初出茅廬，沒有國際比賽經驗的新人！通過這幾天的比賽，我相信你們在心態上，不會輸給他們任何一個人！”
“不斷地防守，拚命地防守。隻要球沒有落地，我們就一定能找到機會得分。”
“在這個場地裡，大部分的人都認為我們會輸，他們都認為，隻有奇跡，才會能讓我們贏下這場比賽。”男人的神色異常嚴肅，卻又異常振奮，“但你們一定要記住，排球場上最不缺少的，就是奇跡！而你們要做的，就是證明給他們看——”
“你們是全新的一代，你們的出現，將會是日本排球跨入新征程的標誌！”
“嗶——”
解說員隨著這聲哨響精神一振：“雙方隊員上場，比賽馬上開始！這一場比賽是日本隊的最後一場小組賽，而他們也將會是B組第一個完成小組賽所有賽程的隊伍！讓我們拭目以待！”
“我們可以看到，這一局，日本隊派上的依舊是之前的陣容。由主將5號木兔光太郎和10號佐久早聖臣作為側翼主攻，13號星野涼作為接應，15號加藤勝郎和17號鈴木崇為副攻手，9號宮侑和19號古森元也分彆作為一傳手和自由人，並以一傳手發球為首發站位。”
迅速介紹完日本隊陣容，又將古巴隊陣容過了一遍之後，
解說員沒有停頓，立刻接著說道：“比賽開始！第一局日本隊抽到了優先發球權，現在站在發球位的是9號選手宮侑。宮侑選手雖然是一傳手，但他已經掌握了一刀流發球，發球實力在整支隊伍中排名前列。”
說話間，金發一傳手已然站定於發球位之上。他下巴微抬，閉上了眼睛，似乎在想什麼，但又或許隻是在凝聚心神罷了。
觀眾席上的絮語，周圍人的低聲交談，一切悉悉索索的聲音朝他緩緩湧來。
但在那一聲短促而尖銳的哨響之後，所有的聲音瞬間消失。金發一傳手倏地睜眼，眸中似有利光閃過。緊接著，拋球、助跑、抬臂——
“嘭！！”
極犀利又沉重的一球轟向了對麵的場地。
“漂亮的強力跳發！非常不錯的開頭，一上來就將古巴隊的一傳陣型打亂！”解說員眼前一亮，“古巴隊的應對同樣迅速，一傳手調整得很好，這一球傳給了接應約德！”
身形高大的黑皮攻手蹬地起跳，確認扣球方向之後猛地揮臂——
“唰”
一道紅色的身影宛若一頭敏捷的獵豹在空中撲出，大腿肌肉因驟然發力而劇烈膨脹，因此帶來的衝力讓他在短短的一瞬間便飛躍至球路上，截住了這一球。緊接著身體落地，雙手一撐一抬，雙腿順勢蹬地，行雲流水地站了起來。
而與此同時，被他截住的球已經飛向前排站穩的一傳手。
“Brillian！！”解說員聲音高昂，麵色通紅，“古森的救球相當漂亮，宮侑準備傳球，這一球進攻的是右路的木兔！”
話音未落，隻見場中的那個身影悍然起跳，吸氣、蓄力、甩臂！
“——砰！！！”
“嗶！”
“漂亮的小斜線！！日本隊在第一球就展現出了相當默契的配合，看來今天他們的狀態絕佳！！”
“HEY、HEY、HEY！”木兔光太郎一邊大笑著一邊抬起手臂跟身旁的宮侑用力擊掌，後者直接被打得掌心發麻，額角崩出一個井字，一句“文雅”的話已經來到嘴邊，然後又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侑侑，再發個好球！”貓頭鷹兩眼發亮，飽含期待。
宮侑哼了一聲，又一次向後走去。等他走到發球位的時候，心中所有翻湧的情緒都已經被平複下來。他已經不再像之前一樣在發球時容易受到外界影響，但他依然喜歡之前那種將一切握在手中的感覺。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
“嗶！”
幾乎是哨聲響起的同時，金發一傳手驀然睜眼，就像是他以前將手向下壓的那麼一下，他耳邊的所有聲音悄然消失。
心神收歸一處，接下來的動作也就順理成章。
當邁出助跑的最後一步時，宮侑心中突然萌生了一個想法，又或者說是一種朦朧的感覺。
【好像可以試試。】
試什麼？怎麼試？
這些問題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下一秒，他
已經順由著那抹感覺騰躍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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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下意識揮出了手臂。
而在場外的觀眾看來，金發發球員的動作沒有絲毫滯澀，助跑之後銜接上一個完美的跳躍，幾乎跟上一球一模一樣——除了最後的揮臂。
即便是解說員，也不由得微微一怔，隨後立刻反應過來：“是跳飄球！！”在極短的時間內，他隻來得及說出這幾個字，而下一秒，場中的三色球已然悠悠落地。
短促的哨聲響起，在場的所有人為之一振。
“發球得分！！”解說員眼睛瞪大，“僅僅在比賽開始後的第一球，宮侑便幫助日本隊拿下了本場的第一個發球得分！！”
就連發球手本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隊友抱了個滿懷。
“侑侑！！你也太厲害了！！！”
宮侑聽到誇讚後下意識地回了句：“那是。”然後才慢慢回過味來，視線猛地看向了一旁的星野涼：“我剛剛——”
“嗯。”後者點了下頭。他站在對方的斜對角，恰好把整個發球看了個完全。一個跟大力跳發相同高度的跳飄球，這一球的含金量可比之前的任何一個跳飄球都要高。要是對方能把這一能力穩定下來，發球的水平將會上升到一個更加恐怖的階層。
心裡這麼想著，他麵上倒是顯得雲淡風輕，“還說不行，你這不是能做到嗎。”
宮侑滿腔的興奮瞬間化為烏有：“說得輕巧！這隻不過是巧合罷了，你那種想法根本就是在為難人！”
“有一就有一嘛。”星野涼笑嘻嘻地對他豎了個大拇指，“加油哦前輩，我相信你！”
宮侑：“……”突然感覺突破也沒有那麼開心了是怎麼回事？
幾人交談了幾句之後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隻不過這一次，所有人的心情都不似之前那樣沉重。
前麵的兩球實在是開了個好頭，讓所有人的心一下子就定了下來。
【好像可以贏。】
他們看著對麵高大的對手們，心裡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想到。
*
事實證明，開頭的順利確實會帶來一連串的連鎖反應，比如隊伍的士氣高漲，又比如隊員在這股士氣的帶動下極其大膽地使用了一些練習中成功率不高的進攻方式，俗稱——浪。
你來一個扣球，我來一個發球。當然了，失敗是常有的。
而這樣浪來浪去的結果就是，場下坐著的教練組差點沒被這一下又一下的給嚇厥過去。
“……簡直是瞎胡鬨！”其中一個教練重重地拍了下大腿。如果他有胡子的話，想必這個時候胡子都要被氣得拽下來幾根。
“在練習的時候這樣搞也就算了，現在可是正式比賽！真是……！”
但等他看向黑誠君司，想從對方那裡獲得肯定的時候，卻發現總教練的臉色並不像他想象的那樣沉重，反而帶著幾分若有所思。
似乎察覺到了他的視線，黑誠君司偏過頭，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倒覺得他們不是在胡鬨。
你沒有發現嗎？雖然說他們的失敗次數確實不少，但比分卻一直維持在可進可退的位置。”
教練組的其他人聞言，再抱著這個心思細細觀察，這才發現果然如對方所說。
“這群小子……他們心裡精明著呢。”
黑誠君司摸著下巴，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有那麼一瞬間的扭曲，“就是確實對心臟不好。”
其他人默默點頭，腦海中同時浮現了兩個字：【該打！】
不過，知道場上那幫小子們心裡有底之後，教練們看起比賽來也沒有那麼心梗了。
跟他們煎熬的心情相比，觀眾席上的其他觀眾倒是看得樂滋滋的。一場比賽如果隻是崩得緊緊的，觀眾看久了也會覺得疲憊，而像現在這樣一張一弛，觀眾的情緒反倒始終保持在較為活躍的水平。
不知不覺，距離比賽開始已經過去了一十分鐘，而兩隊的比分也來到了23：22的局末階段。
“今天的日本隊如有神助，第一局便展現了非同一般的實力和默契！”解說員也因為這意想不到的發展而顯得分外興奮，“現在比賽已經進入局末，來看看兩隊接下來的發揮！——日本隊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