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說話,任由對方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打量,昨晚那近乎錯覺的看透了那抹深綠的一瞬過後,從滑雪場後一直縈繞著他的對與那雙綠眸對視的抗拒奇跡般地消散,那雙眸子帶來的無時無刻的壓力也隨之消減。
這很玄妙,也很微妙。
店員在旁邊誇讚起來,諸伏景光仍舊看著那人,片刻後,對方微微頷首,又不鹹不淡地說:
“去換那件黑色的。”
於是諸伏景光重新走進更衣室,關上了那扇不隔音的門。
他聽到店員開始向麥芽推銷優惠活動,如果買多少件衣服就會贈送如何如何東西,但是麥芽的聲音始終沒有響起。
諸伏景光捏了把冷汗,加快了換衣服的動作,匆匆推開更衣室的門,生怕麥芽一個心情不順就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
然而即使他緊趕慢趕,推開更衣室的門時,店員卻已經不在原地了,他下意識地搜尋起來,直到目光捕捉到收銀台旁的那個身影,他才終於鬆了口氣。
店員帶著一樣東西小跑著回來,說道:“贈品確定就隻要雨傘嗎?其實還可以換其他更高品類的東西。”
“給他。”麥芽不鹹不淡道:“褪色就不好了。”
諸伏景光沒聽懂,但是店員迅速遞來了一把做工精致的雨傘,他觀察了一下麥芽的神色,試探性地接了過來。
翻看著那把雨傘,他又後知後覺地想到,贈品怎麼也該等結賬了再給才對。
他看著店員又笑容燦爛地雙手遞給麥芽一張銀行卡,麥芽也理所當然地接了過去隨意將其放進口袋裡,他再次低頭看了眼手中的雨傘,一個念頭突然冒了出來。
……不會吧??
但是為什麼??
麥芽突然抬起手,諸伏景光繃緊神經強忍著沒躲,幸而那人隻是為他整理了一下衣領。
剛剛出來時太過匆忙,還沒來得及整理衣領,他想。
“去換紫色那件。”
諸伏景光依然順從地點頭。
雨宮清硯換了一麵衣架,再次挑選起衣服。
他已經看慣了蘇格蘭威士忌的那幾套衣服,或許漫畫家也畫慣了。
也該有些新意了。
【宿主,你似乎格外偏愛蘇格蘭威士忌。】
他的手指隨意在衣架掛著的衣服一一滑過,流經一件藍色外套時緩緩停住。
蘇格蘭威士忌是個有趣的人,以現狀來看那個人的確值得他關注一二,但是在更早的時候,時不時就讓他轉頭去看蘇格蘭威士忌的其實另有其人。
他腦海中閃過數個畫麵:一張屬於蘇格蘭威士忌的照片、一份蘇格蘭威士忌的安全屋的地址、與蘇格蘭威士忌打招呼、和蘇格蘭威士忌一起看雪……還有更多更多的有關同一抹藍色的任務獎勵和任務內容。
“這句話應該換我來說吧。”雨宮清硯將那件藍色外套取了下來,穿在身上試了試,勾唇道:“你似乎格外偏愛蘇格蘭。”
那道隻有他能聽到聲音刹那間如潮退般化為寂靜,隻留下一句已經聽過不知多少次的、機械性的播報——
【簽到係統222號竭誠為您服務。】
雨宮清硯看著鏡子裡的那個人,唇角的弧度逐漸抹平。
蘇格蘭威士忌身上閃爍著的微光讓他時不時地就想回過頭望一望,在這個黑白的世界裡,那抹能看透一瞬真相的藍色或許有朝一日也有看透一切黑白的能力。
但是如果這抹藍色其實也是在計劃之中的呢?
不知從哪一次任務開始,蘇格蘭威士忌這個名字在簽到任務裡的出現頻率節節攀升。
他在那個人身上已經落下了幾筆,未來的八十天還會落下更多筆墨,那麼由他渲染上的色彩是否還會褪色?
又或者說,其實蘇格蘭威士忌身上的顏色是否也不過是一些令人作嘔的“巧合”?
更衣室的門再一次被推開,諸伏景光一邊低頭整理著袖口一邊問道:“這樣可以嗎?”
遲遲沒等到回答,像是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麼,他緩慢地抬起頭。
麥芽正定定地看著他,不知道究竟是想從他身上看出什麼來。
“……麥芽?”他試探性地說了一聲對方的名字。
又過了一會兒,那人忽然笑了一聲,那道笑聲恍然將時間倒流回到了他們初見的那一天——代號麥芽的組織成員徑直朝他走過來,莫名其妙搶走了他的外套。
現在,穿著藍色外套的麥芽威士忌沒頭沒尾地問他:
“今天會下雨,你會褪色嗎?”
諸伏景光沒能聽懂那句話,就像他昨夜沒看懂那條短信,他握著更衣室的門把手,略顯遲疑道:“應該不會?”
雨宮清硯整理衣襟的動作一頓,他聽到蘇格蘭威士忌笑著說:
“你剛剛不是送了我雨傘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