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雨夜(一)(2 / 2)

身上的束縛和枷鎖讓他的動作變得沉重,這種被困住的感覺讓他很難做出什麼輕快的表情。

被手銬拷在背後的手腕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比起刺痛,更先彌散到麵前的其實是消毒酒精的味道。

蘇格蘭在幫他清理傷口——意識到這一點,雨宮清硯微微側頭看了一眼蹲在身側的那個人。

這個房間裡沒有燈,或者按照更準確的說法,這間審訊室的天花板上根本沒有安裝照明裝置,但無論是他還是蘇格蘭,眼睛想適應這種程度的昏暗並不需要花費太長時間。

蘇格蘭不是他期盼中的那個蘇格蘭,甚至隻能算作一張麵具,但或許是那個人處理低頭為他傷口的樣子太過令人熟悉,所以看著那個發頂,他一時間竟然有些無言。

他想看完整的蘇格蘭,但是蘇格蘭其實並不存在。

蘇格蘭完成了他的一百個任務,他以為自己已經把蘇格蘭從漫畫家筆下奪了過來,但是在“蘇格蘭”和“諸伏景光”之間,那個人選擇了後者,所以把這個角色奪來後,那個角色卻並不屬於他。

現在,在看過那個人寫下的劇本後,他終於意識到,其實他不該在漫畫家的筆下搶蘇格蘭,而是應該在“蘇格蘭”的筆下搶蘇格蘭才對。

選錯了對象,所以即使花了心思,也還是看不到想看的結果。

“為什麼沒對我開槍?”

那道聲音很低,但是在這個密閉的空間裡還是分外清晰。

“我開了。”雨宮清硯淡淡道。

諸伏景光沒再說話,在黑暗中處理那道傷。

這件審訊室沒有燈,這樣設置的本意是增強壓迫感,必要的時候也能用來為嫌疑人增加心理壓力,但是現在卻成了在某些瞬間沒能控製好每一毫情緒時的一

份遮掩。

黑暗能掩飾很多東西,同樣,光明也能。

按照他的計算,那把槍裡明明沒有子彈了才對,即使在那個人未蘇醒時重新輔以詳細的複盤,得出的結論也沒有絲毫變化。

但是那枚子彈偏偏真實存在,但又偏偏沒擊穿他的頭骨。

那種距離,就算因為麻醉劑的藥效手不穩,也不該隻是從他耳畔擦過。

故意的,那個人故意讓那枚子彈錯過,甚至是故意在那裡等他。

他知道那個人一定會走進迷宮、一定會向前,因為至少在這件事上他對那個人的行為存有了解,但是這份了解是雙向的,那個人也同樣知道,但凡這次圍剿中有他的手筆,那他會猜到路線,也會一直向前去追尋。

那扇門後,雨宮清硯不是走投無路,而是在等他。

他原本準備用回到組織之前的這所剩不多的時間進行一段審訊,他知道審訊對象是雨宮清硯,那麼或許常規的審訊隻是無用功,但是他不能不去做。

但是,實際上,他把最後的時間花費在了為那個人處理傷口上。

那一槍是他開的——那是一場混戰,但隻有藏在暗處的他的子彈傷到了那個人。

有人敲了敲門,但是並未推門進入,諸伏景光知道那是同僚在提醒他注意時間。

他必須在麥芽威士忌被公安圍剿逮捕的消息走漏之前回到組織,扮演出對此事全然不知情的模樣,為自己撇清關係。

雖然時間緊迫,但他還是耐心地將繃帶紮好,確認無誤後才站起身。

那個人沒再開口,他也沒有再說出任何一個字,時間也的確不足以再讓他進行什麼無關緊要的閒聊。

他一直有意回避著那雙深綠色的眸子,就像很久之前的室內滑雪場裡,他總是不願意直麵那雙眸子。

諸伏景光知道,此刻對那雙眸子的抗拒與過去的那種抗拒是截然不同的。

他不想進行任何交流,將包紮傷口用的那些東西整理好,徑直走向門口。

他打開門,撲麵而來的暖意讓他腳步一頓。

八月下旬,夏末,即使是在晚間,東京的平均溫度仍舊有24℃。

審訊室裡沒有窗戶,陽光難以觸及這個充斥著金屬的冰冷感的空間,於是在一步邁出那扇門的那一刻,前方與身後的溫度差竟然會如此清晰。

諸伏景光的腳步定在門口,忍不住回頭問道:“冷嗎?”

那個人掀起眼皮,看了他半晌,前言不搭後語地說:“已經到這個季節了嗎?一起去看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