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你與現在的你是否是同一個人?
這個問題人是否能踏入同一條河流一樣讓淵無法回答。
宇宙中的一切都是瞬息萬變的,包括他,也包括洛希維德,即使眼前的小家夥在外貌上並沒有哪怕一點的變化,但是他在失去記憶再成長之後也確實完全不一樣了。
這樣隱隱的割裂感在洛希維德提出改名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為什麼想要改名?】
淵問道。
【我記得你很喜歡洛這個名字。】
當初的小黑球完全不明白“洛希維德”到底是什麼意思,隻是看淵的名字隻有一個字,就草率地取了自己代號的第一個字,想要和淵一樣。
它顯然是很喜歡這個名字的,每次被彆的神咬牙切齒地叫“洛希維德”的時候,它都會認真地解釋:
【我有自己的名字的,我叫洛。】
洛,簡單明快的發音,舌頭卷起再彈平,隻是念著就會讓人覺得可愛。
淵也很喜歡這麼稱呼對方,無論是“洛”還是“洛洛”,對方都會高興地照單全收。
但現在,洛希維德說,他想改名。
被問及原因的洛不自在地卷了卷自己黑色的長發,臉上露出糾結的神色。
他摸索著拉住了淵指骨分明的手,像是抱著自己心愛的玩偶的小孩一樣幼稚:
【因為我想到了更好聽的名字!】
【是什麼呢?】
淵強掩下內心的失落,故作平靜地問道。
洛希維德的語氣輕快,顯然很早就想好了:
【我想叫洛逾。】
雖然他看不見,但還是能大概感知到故淵所在的方向的,此時正用那雙無神的黑眸專注地看著淵,黑發下的耳朵一片通紅。
【洛逾,很好聽。】
【嗯。】
淵因為個人情緒,沒有察覺出洛希維德的異常,隻是忍下胸口翻騰蔓延的情緒應聲:
【是的,很好聽。】
洛希維德聞言耳朵更紅了,他想摩挲著去碰碰淵的臉,卻被對方不動聲色的避開了。
【我有點累了,洛自己玩一會好嗎?】
洛希維德看不見淵的樣子,因此也完全無法發現對方失落的神色,還像是以前一樣拉著淵的手撒嬌:
【不能繼續給我講故事了嗎?】
他的聲音軟軟的,像是被馴服了的小貓一樣,正試探著去蹭看不見的飼主的手心,與一開始那個蘇醒後在黑暗中摩挲的暴躁小怪物截然不同。
因為淵給了他一片安寧的世界,給了他無儘的耐心與愛,所以他才學會了忍耐與安靜,從小怪物變成了現在這樣漂亮聽話的少年。
【今天不可以了,抱歉。】
淵沒忍住,又揉了揉洛的頭頂,那頭漂亮的長發如有生命一般主動地變成觸手,依依不舍地纏著他的是手臂。
因為看不見的緣故,
這些觸手亂七八糟的,動不動就會打結?[]?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以往淵總會耐心地在洛希維德將頭發變成觸手後耐心地替他梳順頭發,但現在他隻覺得自己的心就如同這些觸手一般亂糟糟的,根本理不清思緒。
他強行撥開了試圖挽留自己的觸手,逃跑似的離開了洛希維德。
洛希維德還毫無所覺地坐在王位上。
半晌,他低頭,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發燙的耳朵,幾乎都要因為過度激動的情緒而無法維持人形。
【他同意了……】
洛希維德喃喃自語。
【他明白我的意思的吧?他都同意了。】
身側的小黑疑惑的歪頭,顯然不懂洛希維德又在發什麼瘋。
不過也正常,淵不在的時候洛希維德就是有點神經兮兮的,習慣了就好。
小黑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嗬欠,合著翅膀在王座上睡覺,沒有聽見洛希維德的最後的一句話:
【不管明不明白,他都要負責……他隻能是我的。】
這句話的聲音很是嘶啞,與洛希維德平日中在淵麵前所演出的嬌氣可愛完全不同。
他想叫洛逾,是逾矩的逾。
淵教他仁義禮智,讓他遠離暴虐無度,承擔的是師長的職責,也一直刻意保持著不與他進行過多的曖昧接觸。
可淵忘了,他是洛希維德在一片黑暗之中唯一能接觸到了活物、唯一可以聽見的聲音。
第一個百年是警惕、第一個百年是恃寵而驕的試探、第三個百年是習慣與安心……
無數個百年過去,洛希維德怎麼可能控製住自己早已變質的儒慕呢?
那隱藏在乖巧笑容下的感情早已在無儘的黑暗中扭曲,洛希維德甚至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真的喜歡上了淵,但是在單純地害怕隻有他一人的黑暗。
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
他想留住淵,他想永遠和淵在一起。
他要淵從此以後隻能牽著自己的手,隻會溫柔地撫摸他一人的長發,隻會耐著心哄他一人的脾氣。
哪怕永遠看不見也無所謂,他隻想和淵在一起,一直到世界的儘頭。
洛在半空中沉默。
準確的來說,他就是洛希維德,現在的他正在觀看自己以前的記憶,因此當然可以完全理解現在的洛希維德到底在想些什麼。
他悠悠地歎氣,難得沒有罵以前的自己是蠢貨,而是控製著自己飛下去摸了摸蜷縮在王座上的洛希維德的腦袋。
他的手直接穿了過去,但洛並不怎麼在意,隻是又拍了拍,由衷感慨:
“我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壞啊。”
最初它的壞是無意識的壞,尚且可以歸咎於無意識的引導,但現在的他即使被淵認真地養大,也還是不可避免地長歪了。
即使學會了用乖巧來掩飾自己的惡劣,但骨子裡的劣根性卻從未消除過,雖然也有看不見導致的安全感缺失的偏執成分在內,但現在的洛希維德的情感明顯極端到了不對勁的程度
。
天生的壞種。
洛想到了先前在眾神戰役中堅持著想要來圍剿自己的幾位舊神,當時他們是有這麼罵過?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但是他沒怎麼在意。
現在想想,說的還真對。
要不是淵恰好撿到了他,他還真有可能會去為非作歹興風作浪。
“我不管,他自己撿的,他要負責。”
洛小聲嘀咕著,又繼續去看接下來的記憶。
就算他壞又怎麼樣,是故淵非要撿回來他的,算上第一次,這都連著撿了兩次了,小貓小狗撿了都要負責,更何況他這麼大一個邪神。
洛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最後滿意地點了點頭,理直氣壯地回到了第三視角。
淵在那一次改名之後明顯來的頻率少了很多,似乎在刻意躲避著什麼。
他實在不擅長演戲,向來敏銳的洛希維德自然是第一時間就察覺出了不對勁。
他的第一反應當然就是淵察覺出了自己的情感,正在不留痕跡地遠離拒絕自己。
【淵最近很忙嗎?都不怎麼來給我講故事了。】
洛希維德一臉無辜地扯著又要匆匆離開的淵的衣角。
他明顯感覺自己拉著的人動作一僵:
【是——有點忙。】
他的每個字之間都間隔了很長時間,就像是生怕彆人不知道他在撒謊一樣。
洛希維德一副毫無所覺地模樣,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這樣嗎……那你去忙吧,我隻是一個人有點害怕。】
【淵,這裡好黑,除了你沒有彆人可以和我說話,沒有你我好害怕。】
他精致的臉上露出了委屈的神色,那雙懵懂無神的黑眸就這麼掉下眼淚來,
淚珠掛在纖長的睫毛上,他鼻尖通紅,好不可憐。
淵在他的意料之中卡了殼:
【我、我……】
就在他躊躇的時候,洛希維德卻貼心的鬆開了手。
他用袖子胡亂擦掉自己的眼淚,就像是不想讓對方看見自己狼狽的模樣一樣,捂著臉悶聲道:
【淵去忙好了,我不能打擾你做正事。】
【我一個人也可以,反正都已經看不見這麼久了,我早就習慣了。】
若是洛希維德繼續死纏爛打,淵也許還能狠下心來離開,但對方這樣一邊擦眼淚一邊讓他走,反而讓淵的雙腳就像是生了根一樣,站在原地無法移動。
他甚至想去抱住對方,將對方攏進懷中安撫,告訴他自己在,不要哭。
【其實……】
淵開口,話還沒說完,就看見洛希維德控製著自己的王座乾脆利落地轉身就走:
【你去忙吧,我一個人去捏小人玩。】
原本就縈繞在心頭的愧疚感更甚,淵幾乎是失魂落魄地離開原地,完全沒有看見洛希維德始終揚起的唇角。
以退為進。
這還是淵自己教給他的。
這邊的洛希維德
在離開後還真的就去捏泥巴玩了,懸浮在第三視角的洛隻猶豫了一秒,就果斷地往淵的方向去了。
自己這個小壞種有什麼好看的,這種時候當然是跟著圓圓,看看圓圓到底是怎麼糾結的比較重要。
事實證明,他跟對了。
他看見淵離開後皺著眉獨自踱步,來回糾結了半天後開始給洛希維德下禁製。
隻有與他保持在一定的距離範圍內才能使用自己的力量、會下意識地聽從他的命令、隻有回到出生的深淵才會慢慢恢複自己的能力……
他不敢去見洛希維德,但還是選擇了把自己和洛希維德捆綁在一起,讓自己成為洛希維德的枷鎖。
真是糾結的感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