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顧南挽意外的是,這次的第一竟然不是引玉,甚至,他連前十都未入,就連丞肆,亦是沒有出現在那排行之上。
顧南挽的目光落在那排行之上,便見那魔族的弟子幾乎將前十給占了個徹底,為首之人卻是一個極為耳熟的名字。
沉煬。
魔族的少宗主,那個害的陸悄悄身中奇毒之人。
顧南挽心中疑惑,她移開了目光,餘光卻見一位相貌極為俊美的男修自遠處禦劍而來,飛身落在了煙昀台之上,那男修一襲青衣,眉心生著一點小痣,劍目星眉,氣質極為出眾。
顧南挽微微睜大了眼睛,她看著那男修陌生的麵容,心底隱隱有種莫名的情緒,那男修神色煩躁地走入人群之中,她忍不住想要上前兩步,卻見幾道纖細婀娜的身影立刻迎了上去,將那男修簇擁其中。
卻是尋歡宗的宗主以及各位長老。
顧南挽腳下一頓,便見那男修神色不耐地推開了一位長老,那位長老臉色一僵,麵色瞬間漲的通紅。
顧南挽忍不住再度看向那男修,卻見他已大步走進了人群之中,青色的衣角在空中劃出一片淩厲的弧度。
她收回目光,須臾,又忍不住再度轉身看向那男修離去的方向,卻驀地對上了一雙琥珀色的眸子,那雙眸底一片幽深,仿若林中古井。
戚無宴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眼,神色冷淡。
顧南挽立刻收回了目光,她緊緊地盯著那煙昀台之上,眼觀鼻鼻觀心,再不敢多看。
海浪卷攜著冷風拍打在那煙昀台之下,浪花四起,無數的遊魚高高躍起,寒風略過,顧南挽頭頂的碎發亦隨之翹了翹,戚無宴的目光落在她的側臉之上,隻見她紅唇緊抿,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哪怕是男裝打扮,亦時不時有男修滿眼驚豔地偷偷看向她。
須臾,他的餘光掃過那男修離去的方向,眸色幽深。
那遠去的青衣男修驀地腳下一頓,他似是察覺到了什麼,看著身後的虛空冷哼了一聲。
顧南挽正有些心不在焉地看著煙昀台之上的舞女,煙昀台之下人群攢動,人聲鼎沸,她有些無聊地扣了扣指尖。
卻見變故突生!
隻見周圍的虛空之中傳來道道漆黑的波紋,巨大的血噬劍陣瞬間從天而降,他們腳下的煙昀台亦隨之發出一陣沉重的悶響,那些修士有些茫然地看向空中。
腳下的石台寸寸碎裂,漫天的血色劍光自空中墜落,隨著一聲刺耳的尖叫聲響起,隻見數百個身著鬥篷的修士自遼闊的大海中飛身而出,他們拉起手中長弓,寒芒閃過。
那羽箭攜著磅礴靈力瞬間襲向了煙昀台上的修士,數個修士在那羽箭之下直接化作了一堆破碎血肉,血花飛濺。
滾燙的鮮血落在她的指尖。
一時間,修士的尖叫聲四起。
那些長老見狀,連忙飛身上前,想要阻止那些偷襲之人,卻是被那漫天的劍陣逼地後退了兩步,血色的劍光繚繞,那長老麵色大變,當即厲聲嗬斥道,“什麼人膽敢在我尋歡宗地界放肆?!”
“小心腳下,大家立刻離開!”
那些身著鬥篷之人卻是不答,隻繼續拉弓射箭,瘋狂地襲擊著墜入海中的弟子。
沉四手執雙斧,連忙擋在了顧南挽的身前,隻見他們腳下的石台驟然四分五裂,不過須臾,二人身下一輕,便已隨著那奇石台墜落,數條巨魚驟然從海中一躍而起,瘋狂地襲向了他們。
顧南挽眼睜睜地看著她與戚無宴之間瞬間拉開了距離。
沉四一拳砸爛了幾條巨魚,冰冷的海水飛濺,沉四動作略有些遲緩,漆黑的霧氣於顧南挽的指尖蔓延,她扛起棺材,一棺材砸憋了一條鋸齒魚的腦袋。
方才還勇猛無匹的沉四,這會兒卻是莫名其妙地便身形僵硬,他的神情有些呆滯,連動作都慢了下來,顧南挽掄起棺材又砸死了另一條向他們衝來的人麵魔鯰。
她抬起頭,便見方才還平靜的海麵現在卻是早已掀起了萬丈波濤,數隻海獸自海底湧出,布滿吸盤的觸/手宛若利劍一般,穿透了一個又一個的修士,他們瘋狂地吞噬著那些修士的血肉,殷紅的鮮血瞬間染紅了海麵。
沉四幾人已經像塊石頭一般,一碰水便硬/邦邦地沉入了海中,他們的神色略有些呆滯,顧南挽則是被那巨浪卷攜著,她掙紮著浮出了海麵,又立刻被那巨浪拍入了深海之中,她抱著那棺材浮在水麵之上,一手死死地拉住沉四的胳膊。
她抹了把臉上的海水,幾乎睜不開眼睛,眼底一片澀意。
戚無宴站在一塊碎石之上,腳下海浪翻滾,四處皆是一片令人作嘔的鹹腥味,冰冷的水珠四濺。
若是平時,戚無宴定會頭也不回地離開這片海域,任由沉參他們在那水下埋個一年半載。
他討厭海水。
呼嘯的海風卷起了他銀色的長發與寬大的衣袍,獵獵作響,他立於半空之中,目光一轉,卻見顧南挽拉著沉四坐在棺材板之上,她一棺材砸爛了一條魚的腦袋,一條半人長的礁魚悄無聲息地自那幽深的海底探出頭來,冰冷的魚目死死地盯著顧南挽的身後,而後抓住時機,猛地襲向了她的後心。
那海獸亦是盯上了這個角落,厚重的觸/手瞬間穿透層層碎石,瞬間襲向了顧南挽。
戚無宴眸色暗了暗,他的身形一閃,驟然化作一道靈光,躍入了那血色的大海之中。
鹹腥的海水湧入鼻翼。
顧南挽被那巨浪拍入海中,她若是一人,定然不至於這般狼狽,可她身邊還有一個神色呆滯肢體僵硬的沉四,顧南挽這會隻覺她似是拽著一個沉重的秤砣一般,她猛地喘了口粗氣。
卻察覺到一條布滿吸盤的觸/手瞬間穿透層層海浪,刺向了她的胸口,顧南挽麵色微變,她忙扛起手中的棺材,狠狠地砸向了那巨大的觸/手,一時間,一道刺耳的慘叫聲響起,那觸/手的一端瞬間爆出無數血霧。
顧南挽亦被那海浪再度埋入海底,那海獸聞了血腥味,更是瘋狂地向四處湧來,顧南挽屏住呼吸,微微瞪大了眼睛,她扛起棺材便要徑直衝向那海獸。
卻見一道微弱的金芒落於她的麵前,她似是墜入了一個冰涼的懷抱,結實的胳膊落在她的腰間,那人拖著她的身子,不過眨眼之間,便已出現在了千裡之外。
這驟然騰空的感覺令得她下意識地驚呼了一聲,冰冷的海水湧入喉中,她幾近窒息,眼前一片漆黑,那些嘈雜的聲響漸漸消失,隻餘一道沉重的呼吸聲,落在她的耳際。
身後的氣息似乎比海底更冷。
強烈的窒息感湧上心間,她捂住口鼻,大腦中有片刻的空白,卻察覺到一隻有力的大手拖著她浮出了水麵。
新鮮的空氣湧入口鼻,她胸膛起伏,急促地喘/息著,隻覺得肺部都快憋炸了一般,冰冷的海水模糊了她的視線,方才她精心挽起的長發早已被海浪衝散,淩/亂地黏在她雪白的頰邊,襯得她的臉蛋越發的小,莫名地有些可憐。
她微微轉過身,便看到了一點黑色的長袍,銀色的發絲落在她的身上,流於她的指尖,隨著水紋緩緩浮動。
她一怔,便見戚無宴猛地自水中站起了身,他的銀發與黑袍儘數被海水打濕,濕/噠噠地黏在他修長的身體之上,清晰地勾勒出他周身的肌肉線條,他的手臂微微緊繃,肌肉起伏,死死地鎖在她的腰間,水珠自他的銀發間滴落,流過他的鎖骨,而後緩緩地沒入了他的長袍之下,再不見蹤跡。
他微微擰著眉頭,難得沒了平日裡的冷漠桀驁,反倒是有些不耐煩地甩了甩長發。
顧南挽的目光卻是瞬間落在了他的頭上,隻見在他的銀色之間,卻是生著兩個雪白的,毛絨絨的耳朵,此刻染了水,那耳朵有些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耳朵上的絨毛亦是濕漉漉地黏在了一起。
連耳尖都仍在滴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