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那小二的瞳孔微縮,隻見一個高大的黑衣男修立於門前,大步走進了客棧,他的銀發間落滿了霜雪,然而,他周身的氣息比外麵的冰雪更冷,他幾乎比旁人都高了半個頭,隻站在那裡,都給人一種無端的壓迫感。
他的懷中抱著個嬌小的人,黑色的鬥篷將她裹了個嚴實,隻露出了一截白色的繡鞋,與搭在那鬥篷外的細白指尖。
小二呼吸微滯,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似乎覺得客棧內的溫度都更冷了一些,原本喧鬨的客棧似乎也更安靜了一些,客棧中的修士亦是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修。
卻見麵前的男修掀起眼皮,涼涼地看了他一眼,聲音有些沙啞,“五間。”
那小二這才看到,麵前之人生著雙琥珀色的眸子,他的五官深邃,不像是這周圍的人,他的心思急轉,隨即殷勤道,“好嘞,仙君這邊請!”
他腳步輕快地走在前麵,領著戚無宴進了乾淨的房間,他的目光在戚無宴的身上停留了片刻,隨即,緩緩關上了門。
最後一眼,他便看到那神色冰冷,氣勢迫人的男修動作笨拙,卻小心翼翼地將懷中之人放到了塌上。
顧南挽半夢半醒之間,察覺到她落到了柔軟的被褥之中,她幾乎是瞬間便被驚醒,微涼的發絲略過她的麵頰。
一道冰涼的指尖卻是落在她的眉心,柔和的靈力緩緩流入她的體內,“睡吧。”
顧南挽眼睫顫了顫,困意襲來,她的意識再度模糊。
戚無宴輕輕地將那兩枚蛋放到了一旁,他的目光落在顧南挽的麵上,隻見她眉眼緊閉,長長的睫毛在眼窩處落下一圈漂亮的陰影,精致的眉眼之間儘是倦意,周身的靈力亦是枯竭,那兩枚蛋的降生幾乎將她榨乾。
戚無宴眉頭微蹙,他為她蓋好被子,方才悄無聲息地離開房間。
沉四幾人已經追了上來,見著戚無宴出來,沉四忙探頭探腦地向房內看去,卻隻看到一片紅色的錦被,他想到先前的事,遲疑了片刻,便追著戚無宴去了隔壁房間,將先前遇到沈詞瑤一事與他說了一通。
他總覺得,顧南挽突然生了與那事有關。
戚無宴神色不變,隻靜靜地看著自己蒼白的指尖,眸色幽深,垂落的發絲在他麵上落下了幾道模糊的陰影。
…………
與外麵的熱鬨喧囂不同,這幾日的沈家幾乎是陷入了一片死寂,那些下人恨不得踮著腳走路。
不過幾日,沈母麵色便憔悴了許多,她的雙眼紅腫,麵頰凹陷,幾乎看不出前幾日華貴端莊的模樣,她雙眸赤紅地看著房外,沈父亦是沉默地坐在一旁,不置一詞。
昏黃的燭光落在他們二人的麵上,整個房內隻餘沈母的哭聲與咒罵聲。
這修士修為越高,子嗣便越困難,二人這輩子都沒能孕育子嗣,偏偏在前些年他們即將放棄之時,竟意外得了個女兒,夫妻二人自此像是寶貝眼睛珠子一般寶貝她。
卻沒想到,就那麼一眨眼的功夫,這女兒便沒了,連屍首他們都未能找到。
沈母每日隻能對著她以往的衣物首飾垂淚。
夫妻二人幾乎用儘了各種方法,才從沈栩的朋友那裡得知,阿瑤那日花了大筆靈石雇傭了一對殺手,而那對殺手的魂牌此刻也已碎裂。
他們幾乎將阿瑤那幾日去的地方給翻了個遍,最終才從一個老人的口中得知了那日的事情,他們與一個極為漂亮,膚色極白的女修一同出現在了後街的巷子中。
而後,便再也沒有出來過。
結合最近發生的那些事情來看,幾乎是瞬間,他們便想到了顧南挽。
沈父又命人四處打探顧南挽的下落,他的眼底爬上一絲殺意,這個仇,他們實在是非報不可!
沈母這會兒看著沈詞瑤以往戴的玉簪,眼眶通紅,“那個顧南挽實在是欺人太甚!她好狠的心!”
“哪怕阿瑤有錯,她打她啊罵她啊,我們都不會多管!先前她將阿瑤淘汰,我們也沒有多說什麼,她怎麼就……”沈母抱著那碎裂的魂牌,眼淚止不住地掉。
她的阿瑤怎麼就那麼命苦呢?
“她還那麼年輕,便孤孤單單地一個人走了,她怎麼不一起帶我走呢!”
沈父亦是死死地捏緊了拳頭,濃鬱的恨意爬上他的心頭,他的麵色有些猙獰,此刻他甚至顧不得顧南挽身後的陸家,滿腦子皆是沈詞瑤的慘死。
哪怕與陸家決裂,這個仇也是非報不可!
他深吸了口氣,驀地站起了身,他拍了拍沈母的肩膀,低聲安慰道,“彆哭,我不會讓阿瑤就這麼去了的!”
殺人償命,那也就彆怪他心狠手辣了……
沈父的眸底閃過一絲殺意,他大步地走向房門,卻在轉身之時,身形一僵,他背上的汗毛瞬間立了起來。
不知何時,隻見一道黑色的身影麵無表情地站在暗處,那人身材修長高大,生著一襲銀發,額心一點金印散發著淺淺的光芒,幾縷垂落的發絲遮住了他深邃的眉眼,模糊了他眸底的神色。
他的黑衣幾乎與那暗色融為一體,似是暗夜中遊曆的鬼魅,他已不知在那裡站了多久。
那些侍奉的下人此刻皆是神色呆滯地站在門前,雙眼無神,整個房內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昏黃的燭火隨著夜風輕輕搖曳,光影於他的麵上緩緩跳躍著,他的銀發輕拂,那人微微抬起了頭,露出了一雙琥珀色的眸子。
身後的沈母還未察覺到異常,依舊在哭哭啼啼地咒罵著顧南挽。
幾乎是瞬間,沈父的背後就冒了一層細密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