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首將想問問那雷雲中人是不是戚無宴,然而看著顧南挽蒼白的麵色,他有片刻的沉默,似是已經知曉了答案。
一道又一道的天雷接連墜落,每一道,都仿佛重錘狠狠砸在了她的胸前,顧南挽呼吸微滯。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幾近窒息之時,沉悶的雷聲方才停歇,濃鬱的墨色漸漸散去,那片海域幾乎已被毀了大半,滿目皆是淋漓血
顧南挽見狀連忙站起身,想要向著先前的地方跑去,卻見原本靜靜落在一側的遮日棺卻是倏的光芒大作,暗色的流光宛若潮水般湧向遠處。
顧南挽腳步一頓,隻見那遮日棺卻是緩緩地浮於空中,周圍的靈力瘋狂地湧向其中,那懸棺周身的暗色愈濃。
察覺到那遮日棺上突如其來的異樣,眾人麵色驟然大變,他們連忙向後退去,目光警惕地看著不遠處的懸棺。
隻見那懸棺瘋狂地吸收著周圍的靈力,一道足有百丈的靈力漩渦緩緩浮現於遮日棺之上,其中散發著陣陣詭異的氣息,周圍的草木緩緩地被那懸棺吸入其中。
古樸而又厚重的鴻蒙之氣迅速地蔓延至這壹方天地,察覺到那漩渦中的氣息,那群邪物渾濁的眼中浮現出人性化的恐懼,他們尖嘯一聲,越發瘋狂地向著周圍四散逃竄,然而,他們根本逃無可逃。
巨大的靈力漩渦緩緩地浮於空中,蛛網般的裂紋緩緩地向四處蔓延,隻見無數個邪物尖叫著被那靈力漩渦吸入其中,漫天皆是拚命掙紮的身影。
這畫麵詭異而又莊嚴。
大祭司幾人不可置信地看向麵前的遮日棺,他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一人放肆地大哭出聲,他們方才如夢初醒,他們眼底閃過絲驚喜,“是外域的第四道封印!我們有救了!是第四道封印!”
待察覺到那暗色的靈力漩渦中氣息時,原本躲在暗處看戲的角狼幾人瞬間麵色大變,角狼下意識地退後幾步,他的麵色驀地沉了下來,“他娘的,我們才剛出來,怎麼又要回去了!”
他們出來一趟,連屁股還沒捂熱。
早知道這麼快便要回去,當初他們也不至於那般拚命地想要逃出來。
巨齒犀看著那靈力漩渦,他咬了咬牙,低聲咆哮道,“我死都不想再回那個鬼地方了!”
幾人麵麵相覷間,連忙想要逃離此處,然而那暗紫色的光暈卻是如影隨形糾纏於他們的身側,不論他們逃到哪裡,那光暈皆是緊隨其後。
二首將死死地抱著巨樹,他的身體卻是不受控製地被那漩渦吸入其中,他在外域呆了數千年,自然知曉這是什麼東西。
他隻是沒想到,這東西居然一直藏在顧南挽和戚無宴的身邊。
顧南挽似有所覺地轉過頭,卻見一道暗色的光輝虛虛地落在二首將的周身,他的身體竟隨之緩緩地浮了起來,連帶著他環抱的巨樹亦是被瞬間連根拔起。
顧南挽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胳膊,“這是什麼!”她的話音未落便已瞬間麵色大變,隻覺一股巨力扯著他們飛向虛空,顧南挽腳下暗暗用力,於地上落下了兩道深深的痕跡。
金鳳見狀,亦是下意識地攥住了顧南挽的胳膊,“你乾什麼?你快放手!”
二首將感受著身後那股越發可怖的氣息,他咬了咬牙,隻覺得骨頭都似是要被顧南挽與那漩渦扯斷了一般,他齜了齜牙,有些吃痛道,“鬆手吧,咱們有緣再見。”
二首將重重地出了口氣,眼底有解脫,亦有些說不出的遺憾。
好在這輩子能出來看兩眼,他也不虧了。
二首將掙開顧南挽的手,揚聲道,“趁現在,你去再見他一麵吧……”
顧南挽一怔,待反應過來二首將口中之人是誰後,她的麵色微變,她再顧不得眼前的二首將,連忙向著那雷雲所在的方向跑去。
金鳳見狀,連忙跟在了她的身後,“那裡危險!”
離得近了些,這周圍的狂風越發喧囂,那炸雷似是不斷地回響在她的耳際,震得她頭皮都有些發麻。
顧南挽撐著長劍艱難地向著海域飛去,狂沙亂舞,她幾乎看不清前方的路,顧南挽深吸了口氣,卻見八方鬼祟亂舞,整個海域宛若人間煉獄,遍地皆是暗色的,尚未乾涸的血跡。
雷聲乍歇,四處一片昏暗,滿地皆是落雷留下的深坑,整片海島幾乎皆被那天雷夷為平地。
顧南挽心下一跳,她有些急切地四處搜尋著,隻見地上落滿了破碎的魚鱗,滿目儘是尚未乾涸的血跡,洶湧的水流緩緩地抹去礁石上的痕跡,顧南挽腳步一頓,連忙順著地上殘存的血跡追去。
巨浪凶狠地拍擊著礁石,水花四濺。
戚無宴靜靜地靠在焦黑的巨石之上,鮮血染紅了他身下的巨石,他周身皮肉儘數撕裂,胸前的傷口深可見骨,漂亮的毛發早已被燒的焦黑。
金色的雷光遊走於他的傷口之中,瘋狂地破壞著他愈合的血肉。
昶吟氣息微弱地躺在深坑之中,周身的鱗片幾乎儘數脫落,腰腹間鮮血淋漓,似是隨時都有可能隕落。
察覺到遠處迅速靠近的氣息,昶吟強忍著斷裂的魚尾,他坐起身,徑自落入了海水之中。
戚無宴微微掀起眼皮,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鮮血不斷地自他的傷口湧出,他的眼前一片昏黑。
不論是這漫天金雷,亦或者是這世間的法則秩序,都不會允許他這麼個怪物的存在。
他能察覺到,他能停留在這世間的時間已然不多。
他必須得在這段時間內,為她除掉所有的障礙。
他直勾勾地看著空中緩緩退卻的雷雲,天地間一片昏暗,就當他即將失去意識時,卻見一道纖細的身影蹲在了他的身側,她的紅裙飄揚,
宛若綻放的紅蓮,灼灼其華,戚無宴劇烈地喘息著,他微微側首,便看到了顧南挽焦急地捂住他胸前的傷口。
戚無宴低低地悶哼了聲,殷紅的鮮血自他的嘴角滴落,他的眼前略有些模糊,無數的光點緩緩地跳躍在他的麵前。
顧南挽見狀連忙上前兩步,她從袖中取出靈丹塞入他的口中,想要查看他周身的傷口,卻見他渾身上下幾乎沒一塊完好的地方,腰腹之處的傷口深可見骨。
顧南挽眼睫顫了顫,細白的指尖輕輕擦去他麵上的血跡,她小聲地喚著他的名字,“戚無宴,你再等等,我馬上帶你去看醫修……”
顧南挽正要帶著他離去,卻見不知何時,方才那紫色的暗芒再度洋洋灑灑地落了他的滿身,詭異的暗芒落於他的半張麵容之上,為他平添了幾分邪肆與神秘。
顧南挽心下一顫,一絲不妙的預感緩緩地爬上她的心間,她連忙將他扶起身,想要帶著他離開此處。
卻見那暗芒如影隨形地跟在他們的身後,周圍藏匿的邪物儘數被那漩渦吸入其中,四處皆是他們憤怒而又淒厲的慘叫聲。
想到先前二首將的模樣,她的喉間有些酸澀,她死死地攥住他的長袍。
顧南挽扶著戚無宴,卻不知該走向何處,海域之上儘是暗紫色的流芒,那懸棺明明是她所有,此刻卻根本不聽她的吩咐。
顧南挽紅唇緊抿,卻覺搭在她肩膀上的胳膊越發的沉,落在她耳邊的呼吸漸重,微涼的血滾落在她白皙的頰邊,長長的眼睫一顫,她幾乎不敢去看身側之人。
哪怕方才她並沒有親自去渡那雷劫,隻看著滿地的狼藉,都能知曉那天雷的厲害,顧南挽抓著他衣袍的手微微用力。
戚無宴微微掀起眼皮,目光陰騖地看著空中暗色的靈力漩渦,他能察覺到其中傳來的隱隱的吸力,熟悉的氣息緩緩地於這片天地間蔓延,胸口劇痛襲來。
戚無宴退後些許,他微微垂眸,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顧南挽,卻見麵前的小姑娘眼尾泛紅,眸底覆上了一層水色,她的麵上儘是焦急。
粗糙的指尖緩緩摩挲著她泛著緋色的眼尾,戚無宴啞聲道,“顧南挽。”
顧南挽聞言抬起頭,卻見麵前的光影緩緩黯淡,濃鬱的血腥味湧入她的鼻翼,她隻覺腰間一緊,結實的手臂死死地攬住她纖細的腰肢,戚無宴微微垂眸,於她的唇角落下了個血腥的吻。
顧南挽隻覺唇間一陣刺痛,她悶哼了一聲,下意識地想要向後躲去,卻覺攬在她腰間的大手越發的用力,尖銳的牙齒刺破她的唇角,淡淡的血腥味於二人的唇齒之間蔓延。
他似是恨不得將她揉入骨髓吞吃入腹,顧南挽眼睫一顫,戚無宴性子雖張揚任性,親吻之時卻一直是內斂而克製的,往往皆是淺嘗輒止,極少有這般的暴戾貪婪。
他真的很想,很想與她成親。
成為她名正言順,可以吃醋,可以獨占她的丈夫。
像是街頭那些尋常的小夫妻,帶著小肥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隻可惜
他這輩子作孽太多。
隨著他窺探到那絲天機的一刻起,他便知曉,顧南挽便是他命中的劫。
察覺到唇間的血色,戚無宴勾了勾嘴角,他緩緩地摩挲著顧南挽嬌嫩的唇,看著那蒼白的唇再度染上血色,他的目光細細描繪著她的眉眼輪廓,看著她眸底盈盈的瀲灩水色,他的眸子黯了黯。
半晌,他方才啞聲道,“我不後悔。”
他從不後悔今日所做的一切,早在先前他便已經知曉,若是想要顧南挽活下去,代價便是他重新封印萬千邪物,自願回到外域,受萬年枯寂之苦。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半點的遲疑後悔。
顧南挽聽著他暗啞的聲音,她似是察覺到了什麼,眸底爬上了絲慌亂,她死死地抓著戚無宴冰冷的指尖,試圖挽留著什麼。
卻見落在戚無宴周身的暗芒愈濃,他身側的虛空似是漾起層層漣漪,他的身形不受控製地落入那漩渦之中,顧南挽忙死死地抓著他的手腕,卻覺整個手背都似是被無數利刃劃過,帶起尖銳地刺痛,她卻仍是不肯鬆手,神色急切道,“戚無宴……”
“你不是很厲害的嗎?你快跑啊!”
戚無宴聽著她焦急的聲音,他薄唇緊抿,眸底一片晦暗,卻是強撐著沒去看她。
他怕她再多看幾眼,便會舍不得這個小姑娘,喪心病狂地將她強留在身邊。
空中的靈力漩渦逐漸縮小,而後緩緩化作一道狹小的裂縫,顧南挽隻覺麵前一黑,一道無形的靈力瞬間將她掀翻在地。
她猛地轉過頭,卻見戚無宴神色陰婺地站在那裂縫之中,罡風卷起了他寬大的長袍,在他裸露的皮膚上落下道道刺目血痕。
顧南挽瞳孔一縮,她連忙站起身,飛快地撲向那道裂縫。
麵前的裂縫緩緩閉闔,正當那最後的光亮緩緩地消失於暗色之時,卻見一道鮮紅的亮色快速地自暗處跑來,她的裙角翩翩,烏發隨著晚風輕拂,宛若一團熾熱的烈焰。
顧南挽連忙跑上前去,她用儘全力地想要撕開這裂縫,周身的靈力瘋狂地湧入那裂縫之中,試圖阻止那裂縫閉闔,然而任她如何,那裂縫依舊是緩緩縮小。
顧南挽有些無措地抓住他冰涼的指尖,固執地不肯鬆手,“戚無宴……”
麵前的光影漸漸黯淡,戚無宴看著那抹逐漸縮小的身影,他的神色越發地陰沉,他低低地嘶吼了一聲,突然發了瘋似的想要撕碎麵前的裂縫,身上尚未愈合的傷口再度撕裂,滾燙的鮮血瘋狂地自他的傷口湧出。
他死死地攥著顧南挽的柔軟的手,指節都泛著隱隱的白,幾縷銀發糾纏於他們的指尖。
戚無宴本想就這般,直接拽著她一同墜入那深淵之中,就如先前他所想的那般,死也要將她禁錮在身邊。
他本就是個自私貪婪的怪物,遵從心底的欲/念才是他的天性。
一旦盯上什麼東西,定會不擇手段,不顧一切地將她得到手。
然而在看到她麵上的焦急之色時,明明是這世間
最卑劣陰毒之人,這一刻,他卻悲哀地生出了絲憐憫之心。
罡風劃過他的周身,帶起陣陣刺痛,戚無宴猛地推開顧南挽的手。
看著她麵上的無措,戚無宴勾了勾嘴角,嘗試著對她露出個安撫的笑容。
他的麵容有些僵硬。
戚無宴輕聲道,“挽挽,我真的很想,很想和你成親。”
那道狹窄的裂縫徹底閉闔。
顧南挽看著滿地的血色,隻覺心底一悸,她的瞳孔微縮,有些怔怔地看向空無一物的虛空,隻見絲絲縷縷的暗芒隨著晚風緩緩地消散於虛空之中,顧南挽有些失神地伸出指尖,想要留下那屬於戚無宴的,最後的氣息。
那抹暗芒化作一縷青煙,再無蹤跡。
“結束了!都結束了!那群怪物都死了!那群該死的怪物都沒了!”
“海族退了!海水退了!我們都活下來了!”
周圍的修士雀躍地歡呼著,他們激動地相擁而泣,似乎所有人都在為他地死而興奮,為這場大戰的結束而歡喜。
顧南挽神色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明明往日裡她最怕戚無宴,總想著逃離他的身邊,然而隨著這一刻的到來,她卻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高興。
顧南挽有些失神地看向自己染著鮮血的掌心,隻見冰冷如玉的白骨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白骨染血。
在她微微瞪大的眼眸中,那白骨緩緩爬上了幾道細小的裂縫。
大祭司與金鳳沉默地站在她的身後,看著顧南挽失神的模樣,他們忍不住歎了口氣,“挽挽……”
顧南挽隨著她的力道站起身,她看著他們關切的麵容,紅唇動了動,喃喃道,“外婆。”
“一切都結束了。”
顧南挽看著已經消失於虛空之中的靈力漩渦,雷雲散去,虛空之中一片晴朗,漂亮的鳥雀自雲層中展翅而來。
顧南挽似有所覺,她有些無措地合攏掌心,下意識地想要逃避接下來的一切。
卻見掌心那枚白骨已化作一小攤雪白的齏粉。
顧南挽死死地攥著掌心。
往日的一切似乎都隻是她的錯覺,隻是她的一個夢境,眨眼之間,便已倉促地隨著這枚白骨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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