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女修神色古怪地對視了一眼,“這是個瘋子吧?真晦氣。”
“算了彆想她了,這地兒不能呆了。”
幾人拿起桌上長劍,連忙神色匆匆地換了個地方。
陸父陸母跟在陸悄悄的身後,狼狽地趕往人群所在之地,待他們從彆人口中知曉這成親之人乃是他們當初厭棄的顧南挽之時,他們看著周圍這極儘奢侈的裝扮,一雙眼紅的幾乎滴出血來,心中儘是後悔,當初他們但凡對顧南挽好些,這些寶貝說不定便都有他們一份!!
陸父陸母神色貪婪地看著滿地的靈寶美酒,越想心中便越不是滋味,他的嘴唇止不住地有些顫抖,卻見幾個女修神色古怪道,“怎麼又來兩個老乞丐?再走遠些吧,今
日著實讓人害怕。”
話落,那幾人連忙躲瘟疫似的躲向一旁,似是他們是什麼洪水猛獸般。
察覺到周圍之人嫌棄的目光,陸父一張老臉當即漲的通紅,他的身子早已被病痛掏空,本就受不得刺激,這會兒急火攻心,當即哇地一聲吐出口血來,軟塌塌地跌倒在地。
陸母連忙為他順著氣,她神色慌亂道,“怎麼了這是?來人啊快救命啊!”
她說話間,卻見陸父已然是進氣多出氣少,麵如金紙,一副將死之相。
眾人當即躲的越發的遠。
陸悄悄卻似是聽不到身後的聲響,隻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向山澗,卻見來往之人無不是宗主掌門之流,與現在的她可謂是天壤之彆。
她看著人群中身形高大的沉四,認出他便是先前跟在顧南挽身邊的那個怪人,她死死地看著滿麵笑容的眾人,幾乎咬碎了滿嘴的牙齒。
陸悄悄看著空中綻放的花火,一時卻不知該何去何從,陸家沒了,聞鈺仙君身隕道消,卻覺這偌大的修仙界竟無她的容身之處。
陸悄悄低低地笑了兩聲,她有些無力地靠在巨樹之下,神色迷惘,聞鈺仙君死了,聞鈺死了,那她像這般,似是個過街老鼠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聞鈺都死了,她一人獨活還有什麼意思?!!
陸悄悄想著想著,卻又忍不住癡笑了聲,所以他不來救她,不是不想救她,而是不能救她……
這個答案複又令她開心了起來,陸悄悄看著水中倒影,隻見那倒影中的人麵黃肌瘦,一雙眼睛卻是大的嚇人,她的眼球凸起,嘴唇乾裂,滿嘴皆是淋漓鮮血,形如厲鬼,絲毫看不出往日的半分模樣。
陸悄悄死死地看著那片倒影,她的麵色大變,卻是驟然將那倒影拍散,她有些狼狽地跑向遠處,呼嘯的山風似是厲鬼哭嚎,隻幾步之遙,身側便是鑼鼓聲天熱鬨非凡,這林中卻是陰森可怖,她徑直跑到山巔方才停下,隻見山澗雲霧繚繞,冰冷的山風吹過她的麵容,帶起陣陣刺痛。
陸悄悄吃力地喘息著,她低下頭,看著腳下的萬丈深淵,有那麼一刻,她便想直接這般跳下去,一了百了,又或許這隻是她的一個夢境,明日醒來,她依舊是高高在上,千嬌百寵的陸家大小姐,而顧南挽依舊是那個需要看她臉色的可憐蟲。
她上前兩步,然而看著那深不見底的山崖,她沉默了片刻,心底卻是生出了絲恐懼,她雖是不想活著,卻也怕死,她向來是個怕死的人。
陸悄悄有些狼狽地蹲下身,她緊緊地環住自己瘦骨嶙峋的身軀,隻覺前路一片渺茫,往日的一幕幕宛若潮水般湧入她的識海之中,最終,定格在二人初見時的畫麵。
她已記不清那日的天氣如何,隻記得在她醒來之時,爹娘興奮地告訴她,他們為她尋了個厲害的師父,若是好好修煉,日後她定會是個頂頂厲害的劍修。
那時的她並不愛修煉,她本想拒絕,然而在看到一襲白衣背著長劍的聞鈺,踏著滿地煙雲緩步走上高台之時,她的心下一動,
那一刻,她的話儘數噎在口中。
隻可惜,聞鈺並不是她爹娘能請來的人,自那以後,陸悄悄便隻有一個念頭,便是要拜他為師。
腹中傳來陣陣劇痛,陸悄悄捂住腹部,痛苦地喘息著,她死死地咬著嘴唇,驀的,她的目光一滯,隻見一道修長的身影靜靜地立於斷崖之間,狂風卷起了他黑色的長袍,獵獵作響。
陸悄悄強忍著疼痛,定定地看向那人,隻見他神色落寞地看著喧鬨的人群,身影無端地有些寂寥。
陸悄悄一怔,幾乎連周身的疼痛都忘卻了片刻,許久未見,她幾乎已經將丞肆忘了個乾淨,他的麵容更成熟了些,眉眼之間帶上了絲滄桑。
陸悄悄靜靜地看著對麵那道身影,她難得地消停了片刻,沒有說話。
丞肆亦是定定地看著山下遍地的鮮紅之色,隻覺說不出的刺目,他的眼眶無端地有些酸澀。
他這幾年去了許多地方,卻從未見過顧南挽的身影,每當他得到她的消息匆匆趕去時,顧南挽卻早已離去,那些人皆說,她的身側還有個銀發男修。
直到她回了棲梧山。
丞肆匆匆趕來棲梧山,然而這棲梧山卻是更不好進,那群老鳳凰極為寶貝這個得來不易的小孫女,日日夜夜都安排人守著她,丞肆想要見到她簡直難如登天。
他等了許久,就在前些日子,棲梧山卻是忽然宴請四方。
然而這消息卻令他越發的難受,他們說,顧南挽要成親了。
與她身邊的那個神秘男修。
丞肆沉默地看著往來的人群,他亦不知該作何感想,隻下意識地來了此處,棲梧山的最高處,他有些失神地看向黯淡的星空,隻覺這世間實在是造化弄人。
在他最為年少輕狂的年紀,他遇見了最為驚豔的人。
他卻沒能力留下那個驚豔他一生的小姑娘。
剩下的,隻餘滿心的遺憾。
夜色漸濃,山澗的客人逐漸散去。
眼見龍族族人即將離去,丞肆定定地看了眼棲梧山,隨即,他神色複雜地看了眼對麵那個狼狽的身影,他便他的視力極好,哪怕在漆黑的夜色中,亦是能清晰地看到她麵上的神色。
看著瘋瘋癲癲形容狼狽的陸悄悄,他沉默了片刻,麵無表情地錯開了視線,緩緩地走入了濃鬱的黑暗之中。
陸悄悄目光沉沉地看著他離去的方向,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於黑暗之中,她方才有些失神地收回視線,她以為看守她的人會很快找到她所在的地方,將她再度抓回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然而她就這般在這裡呆了一夜,都未曾有人尋來。
陸悄悄勾了勾嘴角,露出了個有些嘲諷的笑容。
天光乍破。
陸悄悄站起身,慢吞吞地向著山下走去,不知不覺,她又走到了昨夜的那條湖,她下意識地停下腳步,看著湖中那個不人不鬼的倒影,有些苦澀地扯了扯嘴角,唇間傳來些許輕微的刺痛,隻見點點血色在她的唇間蔓延。
陸悄悄神色麻木地擦了擦嘴角的血漬,卻覺指尖越發的濕潤,大滴大滴的淚珠自她的頰邊滴落,於平靜的湖麵激起點點細小水花。
她也不知,人是否有來世。
陸悄悄不舍地看了眼身後宛若仙境的山澗,而後決然地跳入了湖中。
若有來世,她隻希望能夠遠離一切,平平淡淡地過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