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的樹葉無風自動,無邊無際的壓迫感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站在遠處的玄衣滾金邊衣袍的男人俊美的臉龐,紅眸落在青年的身上,他唇角微勾,明明在笑,卻帶著危險感,他說:“珠珠,過來。”
簡真下意識邁步想過去。
浮長歡卻側目看向他,眉眼清冷,阻止道:“彆過去。”
簡真一下子竟是動彈不得。
夜繼聲的目光落在浮長歡的身上,他道:“本尊許久未上靈山,忘憂仙君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可真是省了本尊不少事啊。”
浮長歡的佩劍拔出,將簡真護在身後道:“人本就是暫放在你這,本座要帶他回去。”
夜繼聲的紅眸透著危險的光,他薄唇輕啟,笑了笑:“回去?”
不知道是誰先動的。
整個後山風雲色變,簡真隻覺得一陣風席卷過他的衣袍,不遠處的山頭就傳來了轟隆的炸裂聲,天空中一道紅光與雪光若隱若現,兩個三界至尊的交手早已經不是普通的量級,更不是一般人敢靠近的,甚至靈力造成的餘波都能讓修為低下的人當場斃命。
簡真所在的花園被保護了起來沒有被波及。
可是小草很著急。
就在空中的兩位眼看又要打起來的時候,山下幾乎微不足道的小花園裡,簡真捂著肚子彎腰,輕輕的痛呼出聲:“唔……”
不算大的動靜。
可是到達化神期的人神識覆蓋到,在神識所在的每一寸土地和草木有所變化都能可以敏銳的察覺出來。
所以幾乎瞬間的。
空中的兩個人都回到了花園中。
夜繼聲一手拎起簡真的胳膊來支撐他,詢問說:“怎麼了?”
浮長歡也回了地麵,邁步道:“可是傷到了?”
簡真一直半低著頭,就在兩個人都停手了後,才慢慢的站直了身子,白皙的小臉上寫滿了無辜,他說:“沒傷到,我裝的。”
“……”
空氣有過瞬間的寂靜。
如果這件事傳出去,彆人會說,敢耍仙尊和魔尊的人壓根不存在呢。
更彆提一口氣騙兩個了。
那肯定是當場就要被碎屍萬段,挫骨揚灰吧!
可當事實真正發生的時候,站在原地的簡真不僅平安無事,甚至還氣鼓鼓的說:“誰讓你們打架啊!”
小草很生氣,先是看向夜繼聲說:“那個山頭接的玉露水最甜了,現在毀了的話,以後又要重新換座山了。”
夜繼聲:“……”
魔尊大人氣笑了。
簡真又看向浮長歡說:“我還沒說走不走呢,仙尊怎麼就要與他打起來啦。”
浮長歡麵對簡真總是態度不同一些,開口道:“你不了解魔尊,今日我要帶走你,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夜繼聲冷眸看他,淡淡道:“你帶不走他。”
一場大戰眼看又要激發。
簡真白嫩的小手揮了揮橫在倆人中間打斷了這明顯不善的氣場,他對浮長歡溫聲說:“仙尊在這等我一下。”
夜繼聲的手被他攥住。
簡真說:“我和他過去說幾句話。”
浮長歡看著兩個人交握的手,目光不明。
夜繼聲還想動作,簡真卻使勁的拉他一般,開口說:“過來呀。”
這世上沒有人命令魔神做任何事。
甚至擺脫一顆柔弱小草般的手對他來說更是易如反掌的事。
夜繼聲看他一眼。
簡真烏黑的眼眸與他對視,倔強又清澈,還帶著點執拗。
夜繼聲邁步了,簡真把人拉到拐角處,開口說:“我想和仙尊去一趟靈山。”
話音剛落。
夜繼聲幾乎想也不想的:“做夢。”
簡真:“……”
算了,好草不跟他計較。
簡真看著夜繼聲的臉說:“大祭司開的藥其實根本就沒有用對不對,真正讓我好轉的,是你用神魄給我安神了。”
夜繼聲懶洋洋道:“那又如何。”
簡真說:“仙尊說了,神魄並不是可以隨意使用的東西,因為會破壞世間的因果,是有違背天道的。”
夜繼聲心情很差,因此他的所有物想離開他:“本尊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有違天道的事情反正做的也不止這一件了,什麼因果,什麼天道,本尊根本就不在乎!”
簡真毫不猶豫道:“你不在乎我在乎啊!”
夜繼聲的關注點很奇怪:“你怕天道的因果反噬會落在你身上?”
簡真要被他給氣死了。
“你在說什麼。”簡真深呼一口氣,小臉上難得出現了點氣惱的神情:“神魄取給我,會造天譴反噬的人是你,我在乎是因為我不想你再受那些詛咒的折磨了,你已經很痛苦了,我不想你更痛苦,你為什麼會覺得會覺得我是為了自己呀!”
夜繼聲,為什麼麵對彆人的關心,你的首先反應是懷疑,是否定。
魔神沉默不言語。
夕陽的餘暉灑落下來,投落在人的時候,他站在樹叢的陰影中。
簡真說:“我不怕天道的因果反噬落在我的身上,因為我知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你不會這樣做。”
夜繼聲冷笑一聲:“你很了解本尊嗎?”
簡真軟聲軟氣道:“比起你來的話,還是要了解的更多一點的。”
第一次有人說這種話。
夜繼聲俊美的臉上平時裡總是慵懶敷衍的笑容沒有了,他麵無表情,卸下了一切偽裝,冷聲道:“想與他回靈山,絕無可能。”
簡真說:“仙尊說今天一定要帶我走。”
夜繼聲說:“那本尊就殺了他。”
簡真連忙:“你不能殺他。”
夜繼聲淡淡道:“本尊想殺誰就殺誰。”
簡真:“行,那我不理你了。”
夜繼
聲的眼睛危險的眯起:“你為了他威脅我?”
簡真跟他講道理:“我魂魄不穩,大祭司說了,問君台能治我的病。”
夜繼聲毫不猶豫道:“本尊不是也能為你治好嗎?”
簡真的小臉上寫滿了認真,他說:“我不想要你傷害自己,我不想,寶寶也不想,而且我去靈山是治病,等我好了,我就回來了。”
夜繼聲似乎有些意外。
簡真說:“反正就算我不回來,你也會殺上靈山的呀。”
夜繼聲冷笑,剛要說話。
簡真卻又看著他,白皙的臉上出現了點輕柔的笑,他說:“但我會回來的,不是怕你會去靈山,是我自己想回來。”
夜繼聲的紅眸落在簡真的身上,魔神是神體,神明心思通透,往往一眼就能看穿旁人心中的魔,那些扭曲的,謊言,嫉妒,利用,都會浮現。
可是簡真。
是這世上他唯一看不透的人。
簡真越過他的身子要往前走:“好了,我們回去吧。”
手腕被人拉住,簡真頓住腳步,他的個頭比高大的魔神要矮許多,抬頭的時候,對上的是魔神那赤紅色的眸子,陰暗深沉。
夜繼聲的眼中含著慣有的強勢,他道:“一個月。”
簡真疑惑:“什麼?”
“一個月。”夜繼聲又重複了一遍,他道:“若你不回,本尊會親自上靈山。”
平靜的話卻落著森森的寒意。
若是他親自去靈山,絕對不會是做客的,換做是尋常人聽到這話恐怕會被嚇暈過去。
簡真卻點了點頭說:“好喔。”
“那你到時候記得幫我在書院請假啊,不然夫子肯定又要說我了。”簡真開始絮絮叨叨的念起來:“還有啊,我床上的抱枕要經常拿出去曬曬的,上次我答應給小黃帶宣紙的,那個是限量版,你……”
夜繼聲的青筋跳了跳。
上位者的魔尊從來都是發號施令的人,從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居然還能有人給他派活。
還是這種雞毛蒜皮的事。
簡真卻完全沒壓力,甚至說完後還有點不放心的嘟囔:“你記住了沒有呀。”
夜繼聲冷笑:“這等小事本尊豈能……”
簡真:“好吧,那我去找彆人說。”
夜繼聲一聽這話臉色陰沉下來,有些驕傲的抬起臉來:“這等小事本尊自然會吩咐人辦好。”
簡真這才露出了微笑來,他道:“那我就放心啦。”
跑回涼亭處時,浮長歡果然還在原處沒有走,他的身影高大筆直,仿佛不論天大的事情發生都永遠不會彎下半分。
簡真說:“仙尊大人,我們可以走啦。”
浮長歡轉過身看他,慣是平靜無波的眼底劃過抹異色。
看向不遠處。
夜繼聲果然站在那裡,雖然臉色陰沉,卻果然沒有阻止,這不符合他對魔神向來的印象,三界皆知魔神性情不定
,向來很瘋,誰的話都不可能聽,更不可能讓步,若非知道簡真並不是那樣的小草,浮長歡都要懷疑這是否是魔界的圈套。
可很快的,他又否定了。
夜繼聲從不屑耍這些手段,並不是他沒有,而是當力量過於強大時,不屑用。
浮長歡拉過簡真的手臂道:“那我們便走吧。”
簡真乖巧的點了點頭。
兩個人轉身之際,浮長歡的神識聽到了一句強勢卻又霸道的傳音,夜繼聲道:“若是他在靈山出了任何的意外,本尊就踏平仙族,燒了你們的破山。”
浮長歡的腳步頓了頓,沒有說話便離開了。
他當然相信夜繼聲的話是真的。
畢竟這樣的事情,當年他早已發起瘋來實現過一回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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