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2 / 2)

宋令枝瞪圓眼,一雙如秋水溫順的眸子染上詫異之色:“你怎麼會來?”

拱手作揖,魏子淵低垂著腦袋,朝宋令枝比劃一二。

賀鳴的馬車在街上拔了縫,暫且來不了,恰好魏子淵街上遇見,便尋來和宋令枝道一聲。

重套馬車需得費些功夫,宋令枝倒也不急:“小事而已,隨便打發人說一聲就好了,怎麼還巴巴跑這一趟。”

宋瀚遠這回出遠門,家中的能乾管事也去了大半,宋令枝早早聞得,魏子淵這一個月在賬房忙得腳不沾地。

“我聽管事說,你近來忙得很。若是賬房那離不得人……”

魏子淵低眉斂眸,那雙漆黑眼睛由明漸暗。

光影泯滅。

宋令枝對這樣的眼神再熟悉不過,往日她聞得夫子給自己布置課業,也是這般。

宋令枝忍俊不禁:“賬房今日有要事嗎,若無事,你也放一日假,就說是我的話。”

魏子淵仰首,唇角上揚些許,喉結滾動,溢到喉嚨的字眼卻怎麼發不出聲。

似是被人勒住了後頸,隻能發出難聽的、微弱的“啊”“啊”。

魏子淵又一次低下了腦袋。

江岸兩邊花枝招展,百花齊放。

上巳節祓禊是慣有的習俗,世家公子姑娘自然不會和百姓一般在江邊沐浴,隻拿江水淨手,全當應俗。

宋令枝怕水,白芷命人取來沐盆,親自打了水來,又拿乾淨的巾帕替宋令枝擦手。

魏子淵站在一旁,看看江水,又看看宋令枝。

宋令枝彎唇淺笑:“怎麼這般看我,你以前不曾祓禊?”

魏子淵搖頭。

宋令枝眼睛彎彎:“《後漢書》提過,是月上巳,官民皆潔於東流水上,曰洗濯,祓除去宿垢疢為大潔。*”

魏子淵似懂非懂,點點頭。

秋雁笑出聲,推著魏子淵上前:“彆在這傻愣著,你也去洗洗才是,適才我和白芷姐姐皆淨了手才來的。”

魏子淵垂首,自白芷手中接過沐盆:我用這個便好。

他眉宇坦然嚴肅,顯然對祓禊無甚興趣。宋令枝也不去理會,隻讓人朝前,又命小丫鬟取來紙鳶。

白芷抱著一美人紙鳶,笑著朝宋令枝道:“姑娘,我們在這一處就成,莫再往下走,小心一會淌江裡去,可不是鬨著頑的。”

宋令枝怕水又畏寒,自是一口應下。

白芷猶不放心:“姑娘,這紙鳶還是奴婢放罷,你歇著就成,若是摔了……”

宋令枝不依,自白芷手中搶過紙鳶,抱在懷裡:“囉嗦什麼,紙鳶自然得自己放才有樂趣,你看我的便是!”

一語落下,宋令枝視線不經意掠過白芷身後,她眼前驟然一亮。

少女盈盈杏眸泛著光,捧著紙鳶朝後跑去:“賀哥哥,你來了!”

賀鳴氣喘籲籲,少有的儀態不整,袍衫上亦沾了些許露水。

他重束冠發,愧疚拱手:“是我來遲了,宋妹妹莫怪。”

宋令枝上下打量著賀鳴,心下吃驚:“賀哥哥這是……騎馬來的?”

賀鳴頷首,他唇角勾起幾分笑:“也是不巧,今日府上的馬車都出府去。”

魏子淵偏過頭,假模假樣去望遠處的楊柳。

賀鳴笑得溫和:“幸而馬廄還有一匹老驥,否則我今日定要失約了。”

宋令枝輕聲:“左右也不是什麼大事,先前我聽魏子淵說賀哥哥的馬車在路上拔了縫,我還想著讓人回去接你。”

隻那時魏子淵說賀鳴早繞道回府,宋令枝再派人去接,一來一回也是麻煩,她索性作罷。

宋令枝:“若早知府上的馬車都不在,我定早早命人回去,賀哥哥也不必如此辛苦。”

賀鳴搖頭:“倒也不算辛苦。”

他抬頭,狐疑望向魏子淵,眼中似笑非笑。

“隻是這位小兄弟著實奇怪,我並未在路上碰見熟人。難不成這位兄弟……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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